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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如此多娇】第七卷 1-6

2019-11-21 10:53:18

第七卷?第一章

  苏瑾怎幺了?
  时间似乎在这一?那被定了格,如癡如醉的众人彷佛一下子全呆愣住了,我身边的沈熠也张大了嘴,却听不到他的声音,爱晚楼里突然变得死一般寂静,就连我也是心中一紧。
  几息后,才见一个巨大的灰影从二楼的一个包厢里沖了出来,踩着栏杆飞身要跃上苏瑾所在的舞台,正是那个铁剑门门主万里流。
  「下去!」
  从帷幔遮掩的舞台上乍地传来低低一声清叱,随着这声彷佛暮鼓晨钟般的呵斥,一柄青钢长剑突地从帷幔中刺出,直刺向万里流的肩井大穴,剑势矫奇有如天外飞仙一般,逼得万里流连变了两种身法都无法破解这一招,只好退回自己的包厢,脸顿时涨成了酱色。
  我心中的紧张顿时变成了另外一种情绪:「苏瑾身边什幺时候多了这幺一个男子!?他和苏瑾是什幺关係!?」
  心头涌起的醋意竟然让我平素极是冷静的心也有些失了方寸,几乎要拔地而起沖上楼去。
  倒是不明就里的沈熠长出了口气,啧啧有声地笑道:「老大,你对苏瑾还真是照顾有加呀!这人……是不是江湖的高手?」
  而爱晚楼好像也活了过来,众人一阵交头接耳,于是喧声四起。
  沈熠的话如同重拳一般击在我的心上,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深深呼吸了一下,心情才平静下来。
  万里流那张马猴脸虽然难看,可手中的奔雷剑却是好看中用的很,我心中自然明白,能登上名人录第三十八位,怎幺也算得上是江湖上的一把好手,虽说帷幔里的那一剑颇为突兀,又占了地利,可明眼人都知道帷幔后持剑的人定是有着与万里流不相上下的武功,甚至极有可能更高。
  可惜我眼下只是知道名人录上这些江湖豪客的名字,对他们的武功却知之甚少,便无法从这剑势中猜出这人的身份。
  转眼看李思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而后进来的那两个粗豪汉子更是局促不安。
  「给我上!」
  万里流一声断喝,他带来的三个年轻人便「唰」地散开,从三个方向直扑舞台,而他也擎出了那把四尺长的阔剑奔雷剑尾随着一名弟子扑了过去。
  「不知死活!」
  帷幔后发出一声低低的轻歎,那声轻歎犹在众人耳边回蕩,一道青影已从帷幔中沖出,一脚将左边一个年轻汉子踢飞之后,身形便晃动到中间那个年轻人面前,左手如蛇如鹤夺过他手中长剑,顺势掷出,将右边的汉子逼下楼去,右手长剑一突,正扎在对面汉子的大腿上,长剑一挑,那汉子便带着一蓬血雾惨叫着掉下楼去。
  楼下众人纷纷躲避,万里流却顺势一脚点在那汉子的身上,借力又拔高二尺,奔雷剑如刀一般劈了下来,气势愈加恢弘,青衣人也不敢试其锋芒,不得已身形一闪,便让万里流抢上了舞台,他那劲道十足的一剑竟将帷幔蕩起,隐约见到苏瑾倒在地上,而刚从后台楼梯上探出个脑袋的正是一脸急色的秦楼管家白秀。
  我这才看清这青衣人的容貌,严格来说这张略显死板的脸并不是他的真面目,因为我一眼便看出他带着一张人皮面具,只是那双散发着炽热火焰的眼睛让人很容易就忽略了他脸上僵硬的表情,也忽略了他浑身上下散发的那股孤傲气息。
  万里流不去理会自己在台下哀嚎的弟子,却死死地盯着青衣人嘿嘿笑道:「好俊的剑法!只是这幺藏头藏尾的难道是怕见人吗?」
  他伸手就向青衣人脸上抓去,口中喝道:「让老子看看你小子究竟是谁!」
  这直取中宫的一招擒拿手倒是羞辱对方的意味多些,那青衣人的眼中便暴起了一团怒火,身子竟不稍退,左手并指如剑,疾如闪电般地直点向万里流的手心,万里流变爪为拳,那青衣人应变神速,手指一收拢,两人的拳头便结结实实地撞到了一起。
  一声闷响,万里流高大的身躯竟被震退了三步,那青衣人趁着他脚下踉跄的当口,深吸了一口气,连出三拳,拳势迅疾若奔雷一般,正是江湖上人人会使的「黑虎掏心」,却生生将万里流震下台去,爱晚楼台下又是一片混乱。
  「哦?」我心中一惊,万里流的武功虽然不入我法眼,可听无瑕说他一身蛮力十分了得,是和陈万来一样的天生神力,除了江湖十大,武林上少有人的内力能敌得过他,这青衣人竟然和他硬碰硬占了上风,实是让人刮目相看。
  「莫非……是十大中人?」我心中暗自狐疑,虽然转瞬间我就否认了这一点,可右手还是不由得暗暗移至腰间。
  却见万里流满面怒容,高声喝道:「好小子,你竟敢使诈诓你爷!」
  「嘻嘻,不诓你这个猪头猪脑的诓谁呀?」在慌乱的人群中沉静的李思有如鹤立鸡群一般,他似乎惟恐天下不乱,面露哂笑道。
  一句话就把众人的目光全吸引到了他身上,万里流也恶狠狠地望着他:「李思,看在大江盟的面子上,我已经忍你好几天了,别不知天高地厚的,真得惹翻了爷,爷们杀了你!」
  「白秀、高七都干什幺去了!?」
  我心下泛起一丝波澜,听万里流话里的意思,显然李思已经在苏州待了好几天了,甚至极有可能就住在秦楼,这显然是我去应天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对于李思这幺出众的人物沈熠竟毫不知情我并不奇怪,李思就是再出众也是个男人,沈熠这花花大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庄青烟、冀小仙几人身上,哪有时间去理会一个臭男人呢。
  可白秀、高七并没有报告上来,而且眼下到现在还没有人出面制止这混乱的场面,我知道秦楼今后的路还很漫长。
  「别把我和大江盟扯到一块儿。」李思却浑不在意万里流的威胁,他一摇手中摺扇,微微一笑道:「说你是猪脑都是抬举你了,苏州是何等地方,秦楼是何等场所,苏大家又是何等人物,轮得到你动刀动枪吗?」
  说着,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正在二楼舞台晃动的帷幕,那里,青衣人已经不见了蹤迹。
  这小子到底是在说万里流还是那个青衣人呢?我饶有兴趣地望着李思,他的目光恰巧转到了我身上,嘴角便扯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万里流脸色愈加黑亮,嘿嘿笑道:「李思,你自掘死路,可怨不得我了!」
  突然呼哨一声,就见从人群中蓦地站起七八个人,俱是双手猛扬,一股股白烟霎时从四处涌起,眨眼间爱晚楼便是白濛濛一片。
  咦?铁剑门虽然名声不太好,可也不是个下三滥的门派呀,怎幺使出了这等下三滥的手段?而且看这架势,似乎是早有心捣乱,我心头便一阵狐疑,顺着外涌的人群逆流而上,我快速奔到了台前,万里流不见了,李思也不见了,只有他的侍女还依旧傻傻地愣在那里。
  我暗骂一声,急忙飞身上了舞台,帷幔后烛光摇曳,却是空蕩蕩的一览无余,只有后台的窗户大敞大开的。
  从楼上往下望去,爱晚楼后院的草坪上五个人已经刀来剑往地厮杀在了一处,而苏瑾不知什幺时候已经醒了过来,依靠在白秀身上若有所思地望着打斗中的五人,浑不在意围在两人身边的那几个汉子。
  顺着苏瑾的目光望去,我心头蓦地一酸,她目光的尽头正是丰神如玉的李思。
  「好高明的剑法和眼力!」我看了两眼便心中暗赞,李思他果然有狂傲的资本,剑法正如他人一雅飘逸,越发显得他的对手万里流声嘶力竭的,或许万里流这会儿才明白他为什幺有胆量把大江盟这个硬靠山撇在了一旁吧!
  而青衣人的对手却是两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白衣人,两人各执两把短刀堪堪抵住青衣人的剑势,青衣人显然未尽全力,眼光三分投在了李思身上,二分落在了白秀脸上,饶是如此,那两个白衣人依旧左支右绌得渐渐露了败象,只是在皎洁的月光下,那两个白衣人的表情却和青衣人一样的从容冷漠。
  「或许大家都返老还童了吧,要不怎幺都玩起了躲猫猫的游戏?」我暗忖,那两个白衣人竟和青衣人一样带着面具,而李思和青衣人又都不约而同地藏起了几分实力,不知是心有所忌,还是想见识一下秦楼的实力?
  「秦楼和气生财,可也不能任人欺辱!」白秀望着围住自己的那群汉子冷笑道,而我在楼上已经看到一队二十余人的秦楼护院飞快地掩了过来,速度虽快,却始终保持着偃月式的阵形。
  那七个汉子似乎被苏瑾的天香国色震慑住了,此时闻言才蠢蠢欲动起来,其中一人拔刀刚喝了半句「臭婆娘……」就见一枝长箭似流星一般射了过来,正中他的肩头,剩下的半句便变成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拿下!」白秀一声令下,手一扬,打出了一个连我也没看明白的手势。
  护院们便齐齐喝了一声「得令!」声如响雷,惹得那些跑到楼外的客人纷纷转头观瞧,更有些大胆的便渐渐凑了过来。
  护院队伍前面拿着盾牌和刀的十几个人突然变换了阵行,有如一把锋利的锥子直刺向围在白秀苏瑾身旁的汉子,前面的两个人刀法虽不花俏,却是异常实用,臂力也出众,两人配合得又恰到好处,一合之下,就把一人砍翻,眨眼功夫,那七个汉子全哀嚎着倒在地上。
  变生肘腋之间,青衣人和白衣人手下不由得一缓,李思更是收住了剑势,竟放任万里流直沖向了那群护院!
  却听「铮铮」几声弓弦响过,五枝利箭直飞向万里流,万里流飞舞着手中的阔剑,将来箭一一磕飞,脚步却骤然慢了下来,剑花舞动间他只堪堪沖出了一步。
  前面那五个弓箭手射毕立刻半蹲下身来装箭,后面迅速又站起五人射出一排箭去,两排人衔接异常紧密,中间的间隔仅仅让万里流刚刚前沖了一个半身位。
  五轮箭射过,万里流连变了两次身法路线也只前进了十余步,而护院中的那些刀斧手已经麻利地将七个铁剑门门徒捆绑好,在弓箭手的周围围成了个圆,将自己的同伴护在里面。
  「这就是六娘训练出来的精兵吧!」虽然在太湖秦楼已经见识过了一次,可我心头依然有些震动,看来六娘真不愧是师父的女人,兵书战策也和师父一样是样样精通,才能把护院调教得如同军队一般,只是本朝对弓箭兵器管制极严,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搞到了这许多的违禁品,想来明天我又要向知府大人好好解释一番了。
  在万里流额头渐渐沁出汗珠的时候,李思的脸色也渐渐凝重起来,似乎秦楼的实力颇出乎他的预料。
  那青衣人虽然看不出他脸色的变化,可眼中也流露出一丝诧异的神情。
  等万里流沖到护院的近前,已是强弩之末了,饶他是一身的蛮力,可经过与青衣人和李思的对战,他已经耗费了太多的真力,那劈向盾阵的一剑虽然将两个打头的护院震得后退了两步,可他的身子也不由得晃了一晃,就这一瞬间,那个被他攻破的缺口便迅速补上了两个人,盾阵里更是突刺出两枝精钢短矛,他只来得及躲开身子,衣襟却被矛头扯下一片来。
  「这阵势竟然有这幺强的威力!?」我暗自心惊,我一面看一面印证着师父的教诲,却听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脚步声很熟悉,接着就听见六娘熟悉的声音低语道:「这就是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好虎还怕群狼』啊!一个人内力再高,总有枯竭的时候。」
  说话间,六娘如同幽灵一般飘到了我的身旁,还带来了一阵淡淡的檀香。
  我心头蓦地一动,原来六娘早有安排,倒是我小看了她,说不準那青衣人都是她请来的也说不定,心情一松,就想探探她武功的深浅,便笑道:「这幺说,那青衣人与那两个白衣人缠斗,岂不危险?」
  六娘白了我一眼道:「你师父没跟你讲过吗?一只老虎能吃掉一只豹子,可它吃不掉两只豹子;能吃掉三五只狼,可吃不掉三五十只狼。」
  她瞥了一眼楼下,笑道:「那两个白衣人不过是两只狼罢了,可他们的对手却是一头真正的老虎。若不是这两人联手,早败下阵去了。」
  我立刻抓住六娘的话问道:「那苏瑾什幺时候多了这幺一个护花使者呢?那青衣人虽然带着人皮面具,可从他裸露在外的脖颈手掌看,他定是个中年人,这幺好的武功,该是江湖成名的人物,乾娘您看他应是哪一个呢?」
  六娘只说了一句青衣人是今天刚到的,便左顾而言他:「说起来两人联手,平旷最佳。后花园里地势平坦空旷,最是适合两人联手,若是两人心灵相同,又练有合搏之术,等若武功骤然提高一成。这两个白衣人明显技出一门,才堪堪抵住青衣人的攻势啊!」六娘进一步地解说道。
  我心里顿时升起一丝疑问,六娘说的我自然清楚明了,她话里流露出来的眼力也表明她不光是有眼力,而且还是个武学的大行家。
  那幺,她不接我的话头该是猜出了这个青衣人的来历了,只是这个青衣人的来历让她心有所忌,她没有十足把握的话,不肯贸然说破。
  「六娘她不是个怕事的性子呀!」我心中暗自揣摩,就算在十二连环坞势大的时候,六娘她也没有一丝的畏惧。
  「难道是怕说错了毁了别人的清誉不成?如此说来这青衣人该是个成名的正派耆宿了。」
  我脑子里飞快地流过了名人录前三十名的那些人物,把那些黑道和平素就不缺花边新闻的人去掉,再联想到他那矫奇的剑法和孤傲的气势,我心头蓦地一动,莫非他竟是武当真武殿长老「孤竹」清云!?
  「武当四清,风云雨雾」,他们可都是武当的中流砥柱啊!特别是清云更是武当的第二号实权人物,一生声名只和行侠仗义联繫在一起,和女色从未有过半点瓜葛,真的会是他吗?
  我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了那个青衣人,耳边又传来六娘的声音:「江湖传言,万里流不过是个蠢笨之人,能执掌铁剑门完全是因为他超出同济甚多的武功,而那身武功又多仗着自己天生的一身蛮力,看来所言不虚!偃月阵虽然变换多端,又最能耐受打击,可是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击败他,也是因为他不能审时度势啊!「
  「李思和清……青衣人消耗了他不少真力……」我喃喃道。
  「你认得李思?」六娘微微有些惊讶,在杭州发生的事情她并不完全清楚。
  我一颔首,看楼下万里流围着那盾阵转了几圈,连攻了几次也没能攻进去,脸上已是汗如雨下,双眼四下张望,似乎要弃门下弟子而逃,李思此时却身形疾动,晃到万里流身后,突出一指,万里流顿时委顿在地上。
  「好耶!」围观的众人大声喊起好来。
  而那两个白衣人刀法却是陡然一变,原本阴柔得如同女人一般,此刻却是淩厉异常,那青衣人猝不及防下,两人竟将局势扳了过来,之后,两人更是分别将左手右手的短刀掷出,赢得了宝贵的一线时间,两人手拉手飞身纵向院墙,而青衣人似乎不放心苏瑾,望着那两个白衣人眨眼间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却没有追赶,只是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和懊恼的神情。
  「什幺嘛!」我不满地摇摇头:「百晓生是不是该每天都更新一次江湖名人录呀?」
  从梅流香、邱鸿声到青衣人、李思和这两个白衣人,大家似乎都在掩饰自己的武功,不过想想就连我自己也在玩着扮猪吃老虎的游戏,便哑然失笑了。
  「江湖名人录快有两年没更新了。」六娘的话里颇有些感慨:「连我都看走眼了。像这个李思,从未在江湖上露过面,可他绝对有名人录前二十五名的实力,长江后浪推前浪呀!而那两个白衣人的身手也足可以排进前四十名,江湖上一下子涌现出这幺多好手,看来大动荡的年代真的要到来了。」
  对于六娘指点江山的气度,我已是见怪不怪了,只是她脸上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哀愁,却让我蓦然心动,或许是李思的年少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少年时光吧!
  见我投来关切的目光,她才展颜笑道:「动儿,别担心我,上了年纪的人,总要乱想。」
  她往楼下望去,李思正快步向白秀、苏瑾那边走去,六娘斟酌道:「倒是这个李思,他的来历颇耐人寻味呀!」
  「乾娘,您知道他的来历?」我一怔,问道,心中却暗忖:「乾娘她眼下到底多大年纪了呢?」
  「这……乾娘可拿不准哟,」六娘微微一笑:「他的剑法灵动飘逸,虽然看不出是哪门哪派,可该是道家一脉,而那后来的一指,更是少林寺的不传之秘『拈花指』,动儿你想想,江湖上谁能教出这幺一个身兼释道两家绝学的弟子呢?」
  「什幺不传之秘,还不是一样由人创造出来的吗?」我嘟囔了一句,少林寺的不传之秘「佛门狮子吼」我只听木蝉吼过一次,可我依旧学得似模似样的,春水剑法玲珑也只不过给我演练了一回,反倒要让我指点她们,天下武学殊途同归,哪有那幺多不传之秘呢!
  不过看六娘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豫,我连忙嬉皮笑脸地笑道:「嘿嘿,谁让我不仅有一个好师父,还有六个好师娘呢。」
  「顽皮!」六娘被我逗得一乐,随手打了我一巴掌。
  而楼下,李思不知道和苏瑾说了句什幺,苏瑾莞尔一笑,竟让月亮失去了颜色。

【第七卷?第二章】
第七卷?第二章

  「苏姑娘还是爱你的,可是她想要的,你没有办法给她。」
  或许是六娘看出我脸色的变化,她温言安抚我道:「你去应天的这几天,看得出来她的情绪很不稳定,可她依然坚持在爱晚楼演出,让秦楼的生意和名声都更上一层楼。」
  真的是旁观者清吗?六娘前半句话让我心头猛的燃起一股希望,然而很快就被后半句话浇灭了。
  「苏瑾她还想要什幺呢?难道想要天上的星星水中的月亮吗?」我自嘲地笑道,家世、人品、金钱、地位我应有尽有,苏瑾她还要什幺?难道……我心突然咯愣一下子,是呀,是有一样我不能给她,也真的无法给她。
  「难道苏瑾她要的是一个完整的我,而不愿与别人分享吗?」
  「老大,老大!你可让我好找呀!」我来不及问六娘她话里的意思,却见沈熠仰着脖子扯嗓子喊我,惹得周围众人都纷纷扭头看我,就连苏瑾也投来惊鸿一瞥,正碰上我灼灼目光,她旋即垂下头去,嘴唇蠕动了两下,似乎是和李思道别,然后招呼了那个青衣人一声,扶着自己的丫鬟一同向门外方向走去,围观的人群自动地分开一条道路,让她通过。
  白秀朗声吩咐把万里流几人关进柴房先收押起来,明日送官,又沖着周围的人团团道了万福,笑语盈盈说道:「扰了诸位的兴致,罪过罪过,今儿晚上大家的花费减半了!」
  于是众人都欢呼起来,又一股脑地涌向了有凤来仪阁。
  「白姑娘蛮能干呀!」白秀的处理方法让我很满意,虽然我知道万里流并没有犯什幺大罪,在衙门里过次堂打两板子蹲几日说不定就放出来了,可秦楼毕竟给敢于闹事的人一个下马威,倒是六娘淡淡一笑说在太湖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两三次了。
  我见楼下的李思似乎是要离开,忙喊了他一声,匆匆赶下楼去,陪着一张笑脸道:「多谢李兄了。」
  李思却出人意料地给我鞠了一躬,我一愣,就听他朗朗笑道:「多谢大少给了在下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这机会可是千载难逢呀!他日若能一亲芳泽,还要拜谢大少!」
  望着他貌如子都的俊俏脸庞我心头蓦地一堵,在他如花似玉的笑容后面,他的眼神如同刀子一般锋利,那里面竟满是挑战的意味。
  「那李兄可要自求多福了……」
  「咦,这话可不该由大少来说。」李思脸稍稍一侧,向苏瑾走的方向望了一眼,那边苏瑾已经拐过了月门不见了。
  「我和李兄不一样,我可是个淫贼啊!美女自然多多益善喽。」
  「美女吾所欲也,美男亦吾所欲也,不男不女亦我所欲也……」沈熠凑了过来,嘻嘻笑道,左一眼右一眼地打量着李思,那目光还真与常人有些不同。
  明知道沈熠在装神弄鬼的,可我浑身上下还是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看李思的脸上也多了些愠意,想来他也没法接受沈熠如此惊世骇俗的念头。
  「这少年是什幺来历?」望着李思远去的背影,沈熠眉头微锁问我道。
  等我急急忙忙赶回竹园的时候,解雨已经从苏瑾那里回来了。
  「你还有没有良心呀,难道你嫌钱赚得还不够多吗!?」解雨一脸的不满:「苏姐姐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呢,你就不能让她别演啦?」
  「你知道什幺!」望着强词夺理的解雨,我真有种立即把她做了的冲动。
  萧潇见状忙出来打圆场道:「我的大小姐,要说咱们这些人里头最心疼苏姐姐的就是相公了,可相公也拿苏姐姐没办法呀……」
  「别相公相公的,他是你相公,可不是我相公。」
  解雨赌气的话里却有着一股酸酸的味道,萧潇、玲珑想笑又不敢笑,纷纷背过身去,倒是解雨说时解气,说完才发觉自己的话不仅有些重了,而且话里面还有毛病,俏脸一红,摇着萧潇的胳膊撒娇道:「萧潇姐姐你别生气嘛!我说错话了,要怨就怨这个死淫贼,他真把人气死了!」说着狠狠白了我一眼。
  萧潇小声在解雨耳边说了一句,惹得她脸色愈加绯红,连打了萧潇好几粉拳,才转头正色道:「你别担心了,苏姐姐只是心力有些憔悴而已,没大碍的,我已经给她开了方药,休息一晚应该没事儿了。」
  她顿了顿,又道:「听说你要带她和孙姐姐去杭州,依我看算了吧!」
  我原本是想带着琴歌双绝去杭州给宫难齐萝贺喜的。虽然我不喜欢大江盟,可齐萝却是惹人喜爱,而宫难虽说狂傲,却也是值得一交的朋友,两人的婚事,我自然要送一份厚礼。
  不过大江盟富甲一方,金银珠宝怕是不见得比我少,这份礼该怎幺送就颇费思量,倒是孙妙、苏瑾连袂在秦楼演出让我灵机一动,琴歌双绝为婚礼献艺该是一份别出心裁的贺礼吧!
  可现在,就算解雨不说,苏瑾孱弱的身体也让我打消了带孙苏二人赴杭的念头。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我心中暗自感慨,却见无瑕披着一件月白碎花夹袄睡眼惺忪地走进来,忙招呼她坐在我身旁。
  她拉着萧潇解雨一同坐下,顺手削了一只梨递给我,小声笑道:「也不知怎的,回来就有些乏了,偎在榻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解雨马上接茬道:「无瑕姐姐你有身孕嘛!当然嗜睡啦。」
  又瞪了我一眼,没好气地道:「你看你,一点都不心疼无瑕姐姐!还要带她去杭州,万一出点事情,后悔死你!」
  怀了孩子是不是都要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呢?我真的有些迷惑了,师父没有子嗣,他自然从没提过女人怀孕生产的事情,我只记得我娘怀我妹妹的时候,快临产了还在田间地头上劳作,或许只有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才那幺弱不禁风吧。
  想到这里,解雨的一些细琐往事流过我的心头:「这丫头该真是个世家出身的人物了。」
  不过,她的话还是提醒了我,我不由得转头望向无瑕,无瑕脸上竟有些紧张:「没事儿,咱不是明天就出发嘛!」她脸上流出一丝羞意,伏在我耳边轻声道:「相公要真心疼奴家,路上慢些行吧!」
  「这才像我的女人!」我笑道:「无瑕,那今晚你就早点歇息。玲珑,你俩陪爷看出好戏去。」
  等二更锣响过,我带着一脸兴奋的玲珑穿着夜行衣悄悄出了竹园来到秦楼。此时的秦楼已然褪去了喧哗,大多数的屋子已经熄了灯,一路掩来,只能零星地听到几声嬉闹。
  「爷,真的会有人来劫人吗?」
  白秀已经按照我的吩咐将秦楼防卫的重心撤到了有凤来仪阁、爱晚楼、停云楼等重要处所,反倒是院子北侧关押万里流几人的柴房并没有多少人把守。
  想当初在太湖牡丹阁里,大江盟就是用得声东击西之计,我可不想秦楼被别人烧上一家伙。
  「铁剑门今天摆明了是来闹事的,来闹事就要有被抓的觉悟,也就要有救人的应对。」
  晚上和六娘、无瑕议论了一番,都说此番万里流的行事作风与往日大不相同,我立刻就明白了,万里流恐怕已经做不了铁剑门的主了,在大江盟与慕容世家的对垒中,除了少林武当这样根基极其深厚又没有太多江湖野心的门派之外,很少有人能独善其身了,特别是江南江北的武林同道,恐怕更是面临着非此即彼的选择,铁剑门到底是投向了哪一方了呢?
  万里流带着弟子来惹事的目的又是什幺呢?
  偷偷跃上了柴房旁边的一棵梧桐树上,中间的树杈像只半拢的手掌似的,坐着我一人既稳当又宽绰,玉玲玉珑便分坐在我腿上,玉珑好奇地东张西望着,而玉玲则偷偷将身子半偎进我怀里。
  「你们姐妹的武功进步得蛮快嘛。」我小声对玉玲道,伸手摸她的额头,那里只是多了一层细小的汗珠,虽然轻功原本就是玲珑的强项,可能够跟上我八成的速度,显然我的特训有了成果。
  从竹园出来,姐妹俩的嘴角就洋溢着微笑,此刻玉玲更是笑魇如花:「爷你教得好嘛~」
  她媚眼如丝地娇笑道,那媚态竟也是风情万种。
  「是呀,」玉珑也笑道:「我都觉得内力好像提高了不少呢!若是现在碰上杨威,我和姐姐一定当场活捉了他!」
  「要是早碰上爷就好了!」玉玲的话里颇有些憾意:「娘说女儿家的到了十七八岁内力就很难再提高了,这次若不是和爷……和爷……」
  说话间见我目光灼灼的望着她,突然一羞,俏眼一垂转了话题:「我和妹妹刚出来行走江湖的时候,李奶奶还千叮咛万嘱咐的,说一定要保持女儿身,要不一身武功就会大减,又说娘就是因为……因为有我们姐妹俩,才没能晋身十大的。」说着说着,她声音有些黯然,显然是想起了惨死的春水剑派长老李清波。
  「李奶奶也是为了你们好。」我紧紧搂住姐妹俩安抚道,说起来我真要谢谢她老人家,若不是春水剑派有那幺多奇奇怪怪的说法,没準儿玲珑早就嫁人了,或许她直到被十二连环坞强暴的那一刻,才知道老祖宗传下来的并不都是真理,只是一切都晚了。
  「练春水谱了吗?」
  姐妹俩的那声「嗯」既低又轻,惹得我一阵心动,绝世名器比目鱼吻加上春水谱该是让人怎样的期待呀!
  倒是玉玲胆子大些,见妹妹伏在我怀里不肯抬头,便腻声道:「娘说我和妹妹内力尚有些不足,不可强练,若是爷……爷在一旁指导,那就最好了。」
  「那是当然,武学这东西来不得半点虚假!」我一本正经地道,心里却暗笑,无瑕也太能唬人了,春水谱说穿了不过是房中术罢了,和内力又有什幺关係呢!?
  不过想到她为女儿製造机会的良苦用心,我心里还是暗自感动,上天对我实在是太好了,在让我拥有萧潇、玲珑的时候,又把充满爱心、彷佛观世音化身的无瑕赐予了我。
  仲秋季节,江南的夜晚也有些冷了,在树上蹲了半个多时辰,秦楼里已是掩灯息鼓,而玲珑的身子也有些发凉了。
  看月斜河倾,姐妹俩的脸上都流露出焦急的神色,又过了一会儿,玉珑忍不住小声问我道:「爷,他们真的会来吗?」
  「是不是习惯了做少奶奶,反倒不太适应这风餐露宿的滋味啦?」我笑道。
  玉珑眉头一皱旋即又展开,嘻嘻笑道:「还是爷说得透彻!我也说不上来最近哪儿不对,原来是日子过得实在太舒坦了……」
  正说话间,我就听秦楼的院墙外传来一阵「唰唰」的脚步声,接着就有几把飞抓抛向了墙头,「叮噹」之声在宁静的夜空里显得分外刺耳。
  我忙推了玉珑一把,示意她别说话,就见几个蒙着黑布的脑袋探出来,左右张望了半晌,看没有人理会,脸上都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这还是声东击西的老套路!」我小声给玲珑解说道,虽说来人和我想像的不太一样,可毕竟是来了,而且指挥者似乎还懂得使调虎离山之计。
  「看这几个人的意思,就差明火执仗地喊『救人』了。」我话音未落,从墙外已经跳进来五个人,还没站稳就嚷道:「救人啦!铁剑门来救人啦,不相干的别多管闲事!」
  我噗哧一乐,这领头还真是个死脑筋呀,只是心中却蓦地闪过一丝疑惑,想调虎离山的话,佯攻的应该是其他目标,怎幺变成了目标本身呢?
  这时有凤来仪阁的顶层突然亮起一盏红灯,一小队护院从柴房四周涌出,直扑向那几个蒙面汉子,显然在能够看到秦楼全貌的有凤来仪顶层里,白秀已经发现了这里的情况,按照计画她该是演出将计就计的好戏的时候了。
  我心中的那丝疑惑急剧扩大成了一团不安,而在秦楼的东西两侧也并没有出现我所预想的喧哗,再看那五个小丑般又蹦又跳的汉子每一个动作似乎都带着某种韵律,我猛的醒悟过来:「上当了!」。
  「撤退!」就在我声嘶力竭喝出这两个字的同时,那五个汉子已经纷纷拔出兵器来,气势陡然一变,竟是杀气逼人!
  左边三人在一个高大汉子的带领下直扑向那队护院,而另外两人则扑向了柴房,五人身法之快竟与两个月前的玲珑不遑多让!
  我来不及思索究竟是何门何派能一下子派出这幺多高手来,轻轻一推玲珑吩咐了一声「去柴房!」
  然后飞速从背后抽出羿王弓,左臂伸直,右手开弓如满月,弓弦响过,一枚利箭带着奇异的啸声,如流星般直奔扑向护院的三个汉子当中的最前头那个高大汉子。
  那汉子听到声音怪异,看也不看,反手就是一刀,只听「当」的一声,那箭便被他磕飞出去,去势犹急,「彭」的一声扎在了柴房的门上,箭尾兀自乱颤。
  而那汉子也没料到这箭的力道竟是如此之大,脚下顿时踉跄了好几步,正拦住了自己同伴的去路,三人前进的速度当下缓了下来,让秦楼的那一小队护院有时间收缩在一处,形成了圆形防御体系。
  「咦?这汉子好强的腕力,好高明的刀法呀!」我心中一惊,能接得住一箭九天御神,这汉子的武功着实了得,我心念电转间,忙又伸手摸出一枝箭来。
  而扑向柴房的两个汉子一人擎着一把手斧,只一下便将柴房门击得四分五裂,只是两人俱是一呆,柴房里空蕩蕩的竟见不到半个人影,而后面,玲珑已经杀到了。
  「嘿嘿,总算摆了你们一道!」看到那两人吃惊的表情,加上这几人目标如此的明确,我知道在秦楼的四周乃至秦楼的内部,定是有人在监视着秦楼的一举一动。
  只是明明看见人被关押在这间柴房了,也明明没看见人被提走,好几个大活人怎幺就不见了蹤迹了呢?看着那两个人颇有些手足无措,我知道这该是他们此刻内心的写照吧!
  「大胆贼子,敢来秦楼惹事!」玲珑双剑合璧,一下子将那两人捲进了绵绵春雨。
  「妈的,把我老大藏哪儿去了!?」
  那两个汉子总算反应过来,一边左支右绌地应付玲珑连绵不断如春水一般的攻势一边嚷道,显然是想让同伴了解眼下的状况。
  于是三人中最矮小的那个汉子蓦地停下脚步,反身向玲珑扑去。
  「回去!」
  我低喝一声,一箭又呼啸而出,那矮小汉子的武功显然比自己的同伴略逊一筹,同样回手就是一刀,同样「叮噹」一声响过,箭同样被磕飞,只是与箭一齐飞出去的还有他自己的刀,而人更是「嗷」地惨叫一声之后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痛苦地捂着自己的右腕,看模样右腕似乎已经断了。
  「别伤我兄弟!」前头的汉子看我接下来的一箭已经奔同伴的大腿去了,竟将自己手中的刀掷了出去,正撞在了箭尾上,只听「嘶啦」一声,那箭擦着矮小汉子的裤管扎在地上。
  那高大汉子手一扬,几只弹丸飞向我藏身的大树,在半空中猛然爆裂,我眼前顿时雾茫茫的一片。
  「想逃,没那幺容易!」我喝了一嗓子,可我知道,穷寇莫追,想追就要付出代价,听沉重的脚步声向围墙那边飞快挪去,便沖着声响处连发了三箭,就听哀嚎一声,等我飞下树去,那些蒙面汉子已经杳无蹤迹了。

【第七卷?第三章】
第七卷?第三章

  「万里流,你人缘很好嘛!刚被捉住就有人赶着来救你。」
  我望着委顿在地上的万里流气不打一处来,我竟然叫这个粗鄙的汉子摆了一道:「只是,你门下实力那幺强,光是名人录里的人物就有好几个,怎幺不见你上武林茶话会去威风一把呀!?」
  「不是我有人缘,而是我姐夫有人缘。」万里流阴阳怪气地冷笑道。
  「我管你姐夫是谁!」
  我随手给了他一巴掌,而站在一旁的白秀装模作样地抚着胸口讥笑道:「哟,小女子好怕呀!」又问:「不知万大哥你有几个姐姐呀?」
  「就一个怎幺着!?」万里流瞪着牛眼回道,只是脸上却有些困惑。
  白秀口风一变:「咦,那就怪了,老娘我记得二十年前的松江县主薄元礼是你姐夫,苏州四海楼的老管家巴三泰是你姐夫,原来名噪一时的快活帮大将曾似雨也是你姐夫,看来你姐姐倒是和老娘是同行呀!」
  我含笑望着万里流的脸一下子变成了猪肝色,心里却暗自诧异:「看万里流的模样,显然白秀说的都是事实,若说白秀对万里流了若指掌的话,我并不奇怪,可他的姐姐只不过是个江湖边缘人,白秀也竟然了解得如此透彻,实在让人惊歎。不过,这是她做杀手时掌握的资料呢,还是六娘有着更广泛的情报来源,亦或是秦楼这个情报管道有如此巨大的威力呢?」
  「既然你这幺清楚,怎会不知道老子现在的姐夫究竟是谁!」万里流反守为攻道。
  「万里流,你真不知道自己的马脸有多长吗?你窝在哪个茅屎坑里七八年不出来,若不是百晓生依然把你列在江湖名人录中,老娘以为你早就死了,谁还有闲心管你姐夫究竟是谁!」说着,抬起莲足踩在了万里流的脸上。
  「我姐夫是现任杭州知府文公达,你竟敢如此待我!」万里流气的鼻子都歪了,厉声吼道。
  我一怔,听白秀话里的意思,万里流的姐姐嫁给文公达也就是这几年的事情了,万里流现在已经四十好几了,那他姐姐再嫁的年龄最小也有三十七八岁了,文公达虽说为人奸猾,而且既好男风,又好女色,可他自命风流,好歹也是个读书人,又是个做官的,要娶妾也要风风光光地找个年轻漂亮、如花似玉的人物呀?看万里流爹不亲娘不爱的模样,他姐姐又能出色到哪里去呢?
  可心下却蓦地想起了慕容千秋,那死胖子的妹妹竟然是绝色,排名尤在玲珑、齐萝之上,看来万里流的姐姐也不能用万里流来衡量啊!
  「文知府他可管不到苏州。」白秀话虽这幺说,可还是不由自主地望了我一眼,她是秦楼的核心人物,自然知道我在杭州替宝大祥打的那场官司,或许她还看不透我与宝亭的关係,可我对宝大祥十分用心她该是十分清楚,而宝大祥却恰在文公达的治下,不由她不心生犹豫。
  「哎哟,真是大水沖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我心中暗恨,想到宝大祥的命运还掐在文公达的手里,脸上不得不洋溢起真挚而又诚恳的微笑,连忙上前解开万里流被点的穴道:「万兄你怎幺不早说,我和文知府可是打出来的交情,你知会一声,我怎能不倒履相迎,又怎幺会整出这天大的误会来!」我的话里既亲热又透着埋怨。
  「你他妈的少事后卖好!」万里流甫一站好,便扬手想打白秀,我突然身子疾动,一个移形换位换在了白秀身前,万里流收不住手,那一巴掌正结结实实地打在了我脸上,只是他总算看清楚在他面前已然换成了我,在最后关头猛的收了下手,力道才弱了不少,可我脸上已经是五道鲜红的印子,而万里流也因为手收得太猛而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
  「万兄这回解气了吧!」我捂着脸笑道,并不理会白秀和万里流眼中流露出来的诧异目光。
  万里流打量了我半天,又沉思半晌,一言不发往门外走去。
  「慢!」我喊了一声:「万兄且慢,还要委屈万兄一晚。」
  万里流神情一怔,颇有些意外地道:「怎幺,还要抓我不成?」
  「秀姐儿,你去準备一桌酒菜来。」
  我给白秀使了个眼色,上前拉住万里流的胳膊笑道:「万兄你这一走,不仅把兄弟害了,也把令姐夫文大人给害了!」
  万里流脚下一缓,一甩胳膊竟没把我的手震开,便索性停下,嘿嘿笑了两声:「早听说王大人文武双全,果然名不虚传呀!只是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管我姐夫甚事!」
  我心中暗骂,有本事你别搬出来文公达呀!
  微笑道:「万兄,你不在官场,有所不知啊!我王动虽然是秦楼的少东家,可还是苏州巡检司的巡检,巡检司是做什幺的,上谕『巡检司主缉捕盗贼,盘诘奸伪』,万兄在秦楼生事,我若是不管不问,岂不是有亏职守!?」
  「当然,就算我背着有亏职守的恶名,为了万兄我也认了。可我总得给我的上峰一个说法吧,『万兄乃是杭州知府文大人的小舅子,不仅如此,文大人在江湖上还很有人缘,半夜三更的便有江湖人来搭救他的小舅子』,试想一下,这话若是进了官场,最后会是个什幺样子呢?」
  「大少爷,您是怎幺让万里流乖乖地待在柴房,明天还要自己去衙门请罪的呢?」白秀一边望着玉玲给我脸上敷上冰袋一边好奇地问道。
  「万里流不过是个粗人,他很怕他的姐夫文公达,隐居七八年定是文公达压制的结果,文志向非小,虽然万里流的姐姐定是有过人之处让他舍不了手,可他绝不会再让万里流这个粗人影响到他的仕途。只是,」我微微一顿:「眼下朝内党争激烈,文公达应是韬光养晦的时候,怎幺会放任万里流出来捣乱呢?那些来救万里流的人都是些什幺人呢?」
  我手中骨节乱响:「万里流定是知道的,可偏偏没法动刑审他!」我恨恨道。
  我又对白秀道:「这几日秦楼要小心戒备,以防铁剑门报复。」
  白秀点头称是,说她已经派人去柴房后的院墙处查看,发现了不少血迹,一路向西,似乎是去了运河渡口。
  我道那也大意不得,又叮嘱高七,利用他的关係在各处烟花赌馆探察是否有形迹可疑的陌生人,又让他儘快在招募一批精壮少年,以备日后不时之需。
  从秦楼出来已是快五更时分了,一路行来,大街上早起的人们正忙忙碌碌着。
  「苏州并不像想像中的那样是铜墙铁壁呀!」
  我一面赶着马车,一面想起了和玲珑初到苏州的那一晚,又想到那些一击而走的蒙面人,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苏州虽然能把明睁眼露的武林门派清除乾净,可对付那些流窜的亡命之徒却没有太多好的办法。
  「恶人也要组织起来才不可怕,一旦形成了组织,就有组织的利益,个人的利益就要服从组织的利益,个人的行动就有约束,反而更好对付。这幺说来,十二连环坞的存在倒是一件好事了!」想到这里,我自己都失笑起来。
  「爷你笑什幺呀?」车厢里的玉珑听到我的笑声,不解地问道。
  「你说爷做个坏蛋大头目好不好?」
  「当然不好啦!」玉珑心直口快地道,玉玲却是沉吟了一下,才道:「爷喜欢做就做,只是,做个坏蛋有什幺好呢?」
  「你想,做淫贼就娶到你们姐妹俩,做坏蛋是不是会有更大的好处呢?」
  「讨厌啦~」车厢里传来姐妹俩的娇嗔,显然她俩把我的话当作了调笑。
  回到竹园众女竟都起来了,萧潇、无瑕早已穿戴整齐,解雨、武舞、孙妙也都披着比甲,就连六娘也匆匆赶了过来,竹园与秦楼的班底,就只差了苏瑾一人。
  众女见到我脸上的红凛子,便七嘴八舌地问我究竟是怎幺一回事,我自然一五一十地解释了一番,众女自然也把万里流骂了个狗血喷头,想到我这一巴掌倒是有九成是替宝亭挨的,又都说宝亭真是好福气。
  倒是六娘趁着众女口诛万里流之际小声对我道:「动儿,你可真会收拢人心呀,乾娘虽然收服了白秀,可她性情高傲,时不时还给我出点难题,你挨这一巴掌换来她真心相待,也值了。」
  「是幺!?」我只觉得白秀关于万里流姐姐的那段话透露出太多的资讯,容易让万里流心生警觉,却没想到她并没有完全臣服于乾娘,是不是十二连环坞的覆灭,让她的心又蠢蠢欲动起来了呢?
  我自然想起了远在太湖的梅流香,不由得替六娘担心:「那梅娘那边呢?」
  「梅流香已经老了,」六娘的话里似乎还有另外一种含义,果然她用极低的声音道:「动儿你记住,女人很难真心臣服于另外一个女人,因为女人的天性就是嫉妒,不是嫉妒男人,而是嫉妒自己的同类。或许只有男人用强者的姿态才能平复这种嫉妒心吧!」
  「师父怎幺没教过我这些呢?」六娘的目光清澈而又真诚,我无法怀疑她话的正确。
  其实我早就知道嫉妒的力量,在少年读史的时候,汉吕氏施加在戚夫人身上的人彘酷刑已经让我知道了嫉妒的可怕力量,不过当我看到五位师娘一团和气,其乐融融的时候,我就下意识地把女人分成了嫉妒与不嫉妒的两种,全然没想到六娘竟将自己的同类一网打尽。
  师父可是连自己的老师阳明公都推崇的一代奇才呀,纵横花丛只败在了鹿灵犀手里,难道说他老人家也不了解女人吗?
  望着那边同仇敌忾的众女是那幺地融洽,六娘的话缓缓流过我的心头:「她们真的都是因为我才压抑着心中的妒忌吗?」
  「婢子怎幺敢嫉妒姐姐妹妹们呢。」萧潇一边替我收拾行装,一边巧笑道。
  「你真得不嫉妒吗?就算你主子当着你的面和别人欢好的那一瞬间,你也不嫉妒吗?」
  听我的声音似乎是很认真,萧潇诧异地望了我一眼,我的脸色却是非同寻常的严肃,她手上的动作不由一缓,低头小声道:「主子是男人嘛!大丈夫三妻四妾的份属平常,何况主子乃是人中之龙,就算有个八妻十妾的也是应该的。」萧潇乖巧地转移了话题。
  「六娘果然说得没错!」我心中一黯,萧潇虽然没有明说,可我知道她内心深处未尝不是压抑着一股嫉妒之火。
  「萧潇,你嫁给个寻常读书人会不会更幸福呢?」
  一滴晶莹的泪珠滴在了包袱皮上,转眼融成了一团暗色,她的肩头微微抽动起来,一阵压抑的哽咽声传进了我的耳中。
  我的手刚抚上她的后背,她已经反身扑进了我的怀里。
  「主子!你、你不要婢子了幺?」她呜咽道:「是,看主子和姐姐妹妹们好的时候,婢子、婢子恨不得变成主子身上的一块肉,永远长在主子的身上才好!可、可越是这样,婢子心里越惦记着主子,主子不要婢子,还不如一刀把婢子杀死算了。」
  我心下一阵感动,扶着她的背柔声道:「傻丫头,爷怎幺会不要你,你是爷的心头肉哩!只是……我不愿意让你们心里都窝着一股委屈。」
  「主子有这份心是我们姐妹的福气。」
  萧潇扬起的脸上布满了泪花,彷佛带雨梨花一般,只是眼中却有一种莫名的喜悦:「婢子知道主子是听了乾娘的话……」
  「咦,萧潇你耳朵什幺时候变得这幺长?」
  她能听见六娘的话,显然是内力有所提高,连带着六识的功力也相应提高,不过转眼我就恍然大悟:「是不是我老师点拨了你什幺呀?」
  「什幺都瞒不过主子,」萧潇破涕为笑:「他老人家平易近人的很……」
  我知道她的潜台词,师父对她并不上心,她一身武功都是我传授的,阳明公的举动自然博得了她的好感。
  听她接着道:「乾娘的话或许没说完,女儿家是爱嫉妒,可也有个轻重缓急,有个心性气度在里面,像宝亭妹子,她出身豪门,见惯了男人三妻四妾的,气度就和旁人不一样。」
  听了萧潇的话,我心中轻鬆了许多,依我看人的眼光,断不会把吕氏那种女人娶回家来。
  可我也暗自警觉,江湖路本就险恶,我这淫贼还是少拈花惹草点或许更好些,感情这东西,人越多分的越薄,可别乐极生悲呀!
  当然,对隐湖那般女子,老子只能送给她们两个字——「征服」。
  等天光放亮,我就着高七将秦楼夜里发生的一切详细地稟报给了鲁卫,鲁卫便赶了过来,我俩商议了一下如何进一步强化秦楼的保安之后,他就匆匆离去了,只是让我捎个小锦盒,说是给宫难齐萝的贺礼。
  送走了鲁卫,我带着无瑕、玲珑和孙妙出了竹园大门,后面是六娘领着萧潇、解雨、武舞等一干相送的众女。
  本来想带着武舞也一同回杭州,顺便和武承恩联络联络感情,可武舞却左推右阻的不肯回去,我也就不再勉强。
  大门外停着老马车行的两辆豪华马车,高七牵过我的踏雪乌骓和他自己的坐骑,笑道:「大哥,这次去杭州,可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了。」
  「小七,听说你浑家的娘家就在杭州,可是真的?」
  「是呀,」高七笑道:「我岳家是读书人,和我故去的老爷子是旧识,在杭州做了几年西席就留在那里了。说起来,老两口看在我媳妇的面子,对我还算好。」
  「那你这次回去看看吧!」我顺手掏出二百两银票递给他。
  高七原本是我想用来做线人使的,可交往下来,却发现他办事很是精明干练,索性便让他公开加入了我的班底,成了秦楼的管家,又偷偷给他补了个捕快的缺,高七越发感激,办事也越发用心。
  「成!就听大哥的。」
  却把银票推了回来,笑道:「不瞒大哥,我在秦楼得的客人打赏就够多了,大哥您把银子用在别处吧!」
  「行呀,你倒是长学问了。」
  我满意地笑道,说这就算是我问候二位老人家的礼物,高七这才高兴地接了过去,刚把银票揣进怀里,脸上表情突然一愣:「啊哟,苏大家怎幺来了?」
  我回头看去,却见苏瑾正从一顶小轿中走出来,手里拎着一只雪白篾片编织的精巧小竹箱,后面却没有丫鬟跟随。
  众人都发现了她,一时间门外静得都能听到众人的心跳声。
  苏瑾目不斜视,嫋嫋娜娜地走到我的身前,款款道了个万福,垂眉说道:「大少,让我去吧,我欠大少的实在太多,此番就算我报答大少的恩情吧!」
  虽然经历了那幺多的风风雨雨,可苏瑾依旧像我初次见到她的时候那样楚楚动人,只是她的笑容里却再也找不到往昔的柔情,听着她那些官样的话语,我知道我和她之间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远了。
  「……好罢。」只是,那是我的声音吗?怎幺就连我自己都能听出来那里面该是充满了怎样的无奈。

【第七卷?第四章】
第七卷?第四章

  「别情,听说你大喜,却来不及道贺了,来来来,今日可要不醉不归!」
  沈希仪拉着我的手笑道,末了却加了一句:「老弟,你这个官当得是不是太悠闲了呢?」
  一路无惊无险地来到了杭州。除了夜间投店,午间打尖之外,无瑕、玲珑、苏瑾、孙妙这五大美女几乎足不出马车,自然就少了许多惊豔的麻烦。
  等到了杭州,我并没有直接去大江盟的总舵江园,也没有去拜会我未来的老丈人,更没有住进我已经住习惯了的悦来客栈,却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城南棋盘山下沉希仪的府邸,马车一路开进了中门才停下。
  「哥你就少喝点嘛~」希玨一旁埋怨道:「人家大哥远道而来,可是鞍马未歇呢。」
  拉过玲珑的手,笑道:「听说妹妹嫁了,我心里都替妹妹高兴……」
  转眼看到无瑕,又道:「这就是无瑕姐姐吧,早听殷姑娘说起过您,真是天仙一般的人物呀,还真便宜了他。」说着白了我一眼。
  无瑕笑了笑,叫了声「妹子」,这是我事先告诉她的。
  说话功夫,苏瑾和孙妙也从马车上下来,一时间院子里六美并立,惹得那些僕妇丫鬟都驻足观看。
  沈希仪兄妹也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沈希仪一把把我拉到一旁,问道:「这、这也是你新娶的不成?」
  「我倒是有这个打算……」我边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边回头望去,才发现苏瑾、孙妙不知什幺时候都把表明自己是云英未嫁之身的双丫髻改盘成了凤头髻,怪不得让沈家兄妹误会。
  这凤头髻让原本冷傲的琴歌双绝突然变得亲切起来,就连玉珑也上前拉着孙妙的手,笑道:「孙姐姐你换髮式啦,这样好看多了,要不,人家都不敢和你亲近哩。」
  片刻间我恢复了沉静:「来,让我介绍一下吧!」
  沈家兄妹听这两个女子竟然是名满江东的琴歌双绝,顿时改容相待。
  希玨是个玲珑的人,上上下下得把每个人都招呼的很周到,而我则放心地和沈希仪来到了他的书房。
  我先问了问他太太的情况,他说解雨的方子果然有效,大夫都说妻子的胎很安稳,又恭喜我升官娶妾,末了才道:「听说明日大江盟的齐放嫁女,你是为这而来的吧!」
  我点点头,沈希仪的脸上浮出一丝忧虑:「这几日来杭的江湖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人数竟比几个月前齐放做寿的时候还要多……」
  我开玩笑道:「这没办法,谁让齐萝是江湖十大美女之一呢,美女的魅力无法挡呀!那些江湖汉子十有七八是沖着她来的,齐盟主也犯不着和自己女儿争风吃醋吧!」
  「可杭州城里的械斗事件数量却已经陡然翻了十数倍!三天出了四件命案,死了七人,重伤二十几人之多。杭州巡检司已经忙不过了,杭州卫已经直接插手当地治安了。别情,你带着家眷,可要小心。」
  「哦?」我心下一愣,来参加宫难齐萝婚礼的,该是与大江盟或武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繫,虽然其中也不乏凑热闹的,可按照江湖规矩,大家总会给大江盟和武当一个面子,真要有什幺揭不开的梁子,也该放到大喜日子之后再拼个你死我活,那边婚礼还没敲锣,这边已经闹出了人命案,显然和齐放的寿筵一样,有人前来捣乱了。
  而大江盟和武当联手竟然控制不了局面,让我心中也是一凛。
  「武大人和大江盟关係密切吗?」
  「这我倒不太清楚,没听说他们之间有什幺往来。此番动用卫所的士兵,是知府文公达提出来的。」
  我不由得想起了慕容千秋送给武承恩的那份重礼,既然那死胖子肯下重注,想来武承恩在两强争霸中至少会是个不偏不倚的态度,那文公达的立场就值得玩味了。
  「唐佐,你可知那些死去的江湖人都是什幺来历吗?」
  沈希仪摇摇头:「卫所的此番行动是由前卫百户乐茂盛负责,具体情况我就不知道了。」
  「到底是自己的亲传弟子呀!」我自言自语道。
  看来儘管武舞在给父亲的信里说了不少乐茂盛的坏话,可他还是颇受武承恩的器重。既然沈希仪不清楚事件的全貌,我便转了话题:「最近宝大祥的案子可有什幺风声没有?」
  「说起来,前些日子还真听到些风声,说桂大人和方大人在朝中并不得志,要请辞返乡,当时就有人猜测宝大祥的案子恐怕要有反复,可文公达并没有什幺动作,今天反倒不声不响地放出了几个宝大祥杭州店的伙计,听李之扬说文公达想这几日就準备结案,让宝大祥赔笔鉅款之后,就允许它重新开业!」
  「他倒也称得上是见识明白!」这倒颇出乎我的预料,看来文公达真没白在官场上混这幺多年,方师兄和桂萼以退为进的把戏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他甚至连皇上的反应都猜测得完全正确。
  「给宝大祥结案?这老小子怕已和丁聪生二心了,嘿嘿,难道这就是官场吗?」我心中暗忖道。
  「无瑕,你说,在你做春水剑派掌门人的时候,你最优先考虑的是什幺呢?」
  躺在榻上,我抚着无瑕赤裸的娇躯问道,而我身子的另一边,玲珑姐妹早不堪我的挞伐,已然沉沉睡去。
  无瑕的身子微微一颤,眼中闪过一丝悸动,我知道她想起了应天那个恐怖的夜晚,便把她紧紧搂在怀里,此刻的她就像个受惊的孩子一般,若不是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她看起来倒像是玲珑的妹妹。
  半晌才听她幽幽道:「最优先幺?当然是一门上下的生计问题了。」
  「真是苦了你了。」我爱怜道,春水剑派十几张嘴几乎都靠无瑕的一双手来养活,对比我的钟鼎玉食,怎能不让我暗歎老天的不公;而江湖绝大多数门派都该和春水剑派一样,每天都为了生存而奔波吧!
  「若是有人想帮你一把,让你每天衣食无忧,代价只是听从他的指挥,你愿意吗?」
  「从前当然不愿意了,宁为鸡首,不为牛后嘛。只是现在,就是让贱妾做武林盟主贱妾也没有兴趣了。」无瑕的话里含着深深的依恋。
  「若是你不妥协,在江湖就变得孤立,生存就没有保障,甚至连生命都要受到威胁,你会妥协吗?」
  我不是江湖人,虽然在江湖上漂泊了大半年,我还是不习惯用江湖人的思维来看问题。这或许就是我想从无瑕那里寻求答案的原因。
  「只要给对方保存几分颜面,贱妾想多数人都会妥协的,毕竟生命比什幺都可贵啊!」
  无瑕的话里满是感慨:「虽说江湖人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可那并不是为了义,而是为了利,能捨生取义的恐怕少之又少了。」
  从阎王爷那里转了个圈回来的她,对江湖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喃喃自语道:「原来江湖人也是人啊!」
  无瑕温柔的小手抚着我的胸口,小声道:「爷,怎幺想起来问这些了?是不是为了大江盟和慕容世家的事儿?」
  她迟疑了一会儿,歎了口气,接着道:「师父他老人家恐怕也没料到他们两家竟然争起武林霸主来了吧,若是晓得眼下江湖如此混乱,定不会让爷轻易踏入江湖。」
  「无瑕你错了,这才是我征服隐湖的大好时机。只是大江盟和慕容世家的表现都让我有些失望呀!」
  我缓缓道:「大江盟挟庞大的资金,雄厚的实力、良好的口碑,加之速胜十二连环坞的威望,以及江南道上另一大门派排帮的加入,集成江南武林本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可眼下江南地头上并不安静,后方不稳,它如何向慕容世家用兵!」
  我手停在她的雪股上,歎了口气:「大江盟连自己的老巢都没完全控制住,真不知道太湖那场鏖战它是怎幺赢的,是十二连环坞都是些白癡呢,还是大江盟走了狗屎运,回去还真要好好问问乾娘。」听了沈希仪的话,我不禁对大江盟的能力产生了怀疑。
  「而慕容世家在大江盟如此重压之下,还只知施威而不知施恩,一旦运气不好连吃上两三场败仗,就有全面崩溃的可能,可笑那死胖子只知道任人唯亲,连邱鸿声那种家伙竟也当成了个宝,却让隋礼这种人才起了二心。」
  「听爷的口气,倒恨不得他们快打起来似的,」无瑕噗哧一笑:「再说,爷原本不是不希望大江盟赢得这场江湖争霸战吗?」
  「没错呀!我看到齐小天就讨厌……」说着,我突然想起六娘的话来,原来嫉妒并不是女人的专利,男人也是一样,齐小天家世武功不输于我,又与魏柔关係亲近,我不由得心生妒忌之心,想到这点,我嘴角忍不住流出一丝自嘲的笑意。
  听我说得如此直白,无瑕愣了一下,却抬起粉腿死死把我缠住,半晌才呢喃道:「原来爷也会嫉妒人呀……」
  话说了一半,却发现我的分身又壮大起来,正顶在她的私处,她便停住不说,媚眼如丝望了我一眼,身子向下滑动,那流涎的小口已经将怒目昂首的巨龙吞噬了进去。
  「利益驱动下的结合要结出丰硕的果实在是……太难了。」
  我耸动着分身感慨道:「无瑕,就像你肚子里的孩儿,那可是你我灵与肉交融的果实呀!」
  「有爷这句话,奴就是死了也甘心……」无瑕白皙的脸上湿漉漉的,也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而她喉间的呜咽让她的下半句话几不可闻,只是从中似乎分辨出了一个「怕」字。
  「靠利益结合的双方,关係并不一定就不牢固。」我一边大口喝着香气四逸的桂花粥,一边对沈希仪道,而不远处的花园藤架下,希玨正陪着无瑕、玲珑她们在用早膳,还不时投过来关切的一瞥。
  「关係的牢固与否,要看双方从这种结合当中获得了多大的利益。官场如此,江湖亦如此。毕竟伯牙、子期那种高山流水的知音朋友越来越难得了。」
  我知道沈希仪并不是个善于结党营私的人,甚至他自己还是党争的牺牲品,可闲谈当中我已经发觉他实在是个军事上的奇才,在永安滑石滩以步卒五百大破贼兵八千的战绩绝非侥倖得来,眼下只不过是虎落平阳罢了,一旦给他一展长才的机会,日后定是本朝一流的名将,也将成为我得力的奥援,只是他倔强的脾气实在妨碍了他在官场上的发展,我便有心点醒他。
  「就拿小弟来说,经历司虽然是个清水衙门,平日事情也不多,可也不能像小弟这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吧!白同甫肯放纵我,是因为我和他有着太多的共同利益,像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他自然不放在心上了。」
  看沈希仪的脸色有些发黑,我忙补了一句:「当然,我来杭州也是公务在身,几封公函需要转交武大人。不过,这区区几封公函难道重要的非要我这个经历亲自送到他府上吗?」
  「别情,你的话未免让人心冷……」沈希仪神色有些黯然,深思半晌却说出了令我惊讶的话来。
  不过,片刻我就捕捉到了他内心的变化,危襟正坐,肃然道:「唐佐兄,你错了!」
  或许他从未看过我如此严肃的表情,顿时愣住了。
  看他这副表情,我更是胸有成竹,身子微微前探,那刻意散发出来的淩厉气势饶是他久在军中也不由得微微一皱眉。
  「唐佐兄,人与人之间的所谓朋友关係有很多种,有志同道合的道义之交,有心有灵犀的知音之交,有生死与共的生死之交,有孩童时代的纯真之交,当然更多的是利益为上的酒肉之交。」
  我侃侃而谈道:「我是真心仰慕你的军事才华才倾心相交,与白同甫那种利益之交截然不同,我是要把你当作我的真正朋友!」
  接下来我开始纯洁我接近他的动机:「唐佐兄,若论财富学识,我自认不输于任何人。若是贪图唐佐兄在军中的势力,说句老实话,我还不如去我座师阳明公那里耍两天赖,他老人家乃军中巨擎,说起话来一言九鼎,想必比唐佐兄管用。」
  我话虽然说得难听,却打消了沈希仪内心深处的疑虑,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见状我也换了轻鬆的语调接着道:「说起来咱俩不是自幼相识相交,算不得纯真;你志在成为名垂青史的一代名将,而我恐怕也只能做个遗臭万年的无耻淫贼,又算不得志同道合;你武我文,也谈不上什幺心有灵犀,对牛弹琴还差不多……」
  沈希仪哈哈笑了起来:「是呀,这幺算来算去的,可不只剩下个酒肉朋友最适合咱俩了。」
  「莫非唐佐兄忘了还有生死之交吗?」
  沈希仪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目光炯炯望了我半晌,眼中蓦地爆出一道精光:「好!别情,我沈唐佐就交你这个朋友!只是别情你莫忘了今日之言!」
  我心中虽是一凛,手却伸了出去,紧紧握住了沈希仪伸出的那只大手,两人相视而笑。
  「笑什幺呢?」众女的目光都被笑声吸引过来,看到我俩的模样便俱是一头雾水,希玨忍不住发问道。
  「没什幺。」沈希仪沖妹妹一摆手,我也给她使了个眼色,她才不再追问下去,转头招呼众女品尝她的手艺。
  「别情,我知道你的心意了。」沈希仪目光深邃而又远大:「其实经此一谪,我亦有所感悟,那好,就让我做个入世的名将吧!」

【第七卷?第五章】
第七卷?第五章

  「春水剑派王动及……夫人到!」
  当我带着无瑕、玲珑和琴歌双绝出现在江园的时候,我知道我和无瑕、玲珑的人生都面临着一场重要的考验。
  即使我没有回头,我也可以从无瑕微乱的步伐里听出她内心的紧张与慌乱,就算我的步伐再坚定似乎也无法让无瑕镇静下来,她那名震江湖、让她登上江湖名人录第十三高位的春水心法好像根本无法平复她内心的波涛。
  我知道她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勇气站在我的身后,听别人把她和自己的女儿一起称作我的夫人。当成百上千双熟悉亦或陌生的眸子带着讥笑亦或好奇的锐利目光射在她的脸上,她还能保持住脸上的微笑吗?
  玲珑也是如此,她们的身上担负着她们原本不应该担负的责任,可一个是自己挚爱的丈夫,一个是自己尊敬的娘亲,这两种情感,她们如何逃避呢?
  柳元礼话里的迟疑并不是因为见到了无瑕、玲珑。齐小天、宫难从苏州回来,必然带来了无瑕玲珑已经嫁我为妾的消息;那迟疑也不是为了琴歌双绝,苏瑾和孙妙都面带轻纱,将绝世容颜掩去。
  他的这一声迟疑显然是故意做作的,而投向无瑕的目光又是那样的淫亵而无礼,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我竟对他产生了刻骨的仇恨,在我心中他的名字已经被划上了一个鲜红的大叉。
  柳元礼!若是给我机会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你知道吗?到时候,我看你还怎幺笑得出来!
  「我呸!他奶奶的,人若是不知廉耻了还真什幺事儿都能干得出来呀,母女同嫁,还好意思立在这朗朗乾坤之下!」园子里只宁静了片刻,便一片嗡嗡的议论声。
  「老兄,她真的是玉夫人吗?我怎幺看她只有二十来岁似的,别是江湖传言传错了,人家真是玲珑的表姐玉无瑕耶……」
  「兄弟你可看走眼了,这是雨露滋润的呗,你没看到玲珑的模样吗?啧啧,比起上次齐盟主寿筵上见到她们姐妹可是玉润珠圆多了……」
  「这倒也是,不过,这王动看起来文质彬彬的,能应付过来吗?女人可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呀!」
  「言之有理!要不是家中有个母老虎,你老哥我怎幺会瘦成这把模样!听说这王动富可敌国,人家母女三人天天用人奶洗澡也说不定,要不怎幺这般流光水滑的呢,哈哈、哈哈!」
  已经不仅是窃窃私语了,有些人更是肆无忌惮地嚷嚷起来,污言秽语直扑进我的耳朵,想躲也躲不掉,而我身后的无瑕、玲珑呼吸都渐渐沉重起来,显然内心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不过,出于对大江盟的肤浅了解,我知道这外院园子里的江湖人都是些三流角色,他们愿意说什幺就说什幺吧,我总不能把这千八百人的舌头都砍下来。
  内院才是招待武林重要门派的所在,那里有无瑕更加熟悉对无瑕也更加熟悉的旧日同道,他们代表着江湖的主流,他们怎幺看,才是我更关心的。
  只是面对以往相知相悉、并肩战斗过的朋友,无瑕能坚持下来吗?我真的担心起来,甚至怀疑起带她们来大江盟的正确性来了。
  身为地主的柳元礼却根本没有制止的意思,只是在发现我和身后几女俱是两手空空只有高七捧着一只焦尾琴的时候,他脸上才露出诧异的神色,转头望了一眼旁边正傻愣愣等我报贺礼的帮丁,欲言又止。
  「老柳,今儿你可看走眼了,王兄可是带来了你意想不到的贺礼!」
  这一口字正腔园的官话,竟将满园子的议论之声全压了下去。我立刻猜出了来人是谁,果然从不远处的假山后转出一人来,正是丰神如玉的唐门大公子唐三藏。
  可能是好奇心掩盖了对无瑕的品头品足,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唐三藏身上,他似乎见惯了这种万众瞩目的场面,一路不紧不慢地走到我近前,先上下看了我几眼,笑着说了句「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恭喜恭喜!」
  便转头对无瑕、玲珑笑道:「这就是三位弟妹吧,真是我见犹怜,何况王兄乎!」说着竟是当头一揖。
  明知道唐三藏此番做作,实是有心拉拢我,可我心中还是涌起一股感激,趁着介绍他的机会,我转头看无瑕、玲珑,三女的神色显然也因为唐三藏打诨插科的缘故而放鬆了许多,眼中都流露出感激的神色,万福之后叫的那声「见过叔叔」倒真是诚心诚意的。
  柳元礼脸上的一丝尴尬转瞬即逝,他笑着对我道:「动少,你看我都失态了,怨就怨动少每每出人意料,老柳是拍马都追不上呀……」
  他瞧瞧蒙着面纱的苏瑾、孙妙,彷佛恍然大悟道:「莫非动少想送给我家小姐一对侍婢不成!?」
  「妈的,我倒是想把你大卸八块了送给齐萝当花肥。」我心中暗骂,口中却笑道:「柳大总管才真是别出心裁呢,只是我若真送两个侍婢,你家小姐不找我拚命才怪呢。」
  唐三藏也是莞尔一笑,贴在他耳边低低说了两句。柳元礼两眼顿时冒出惊喜的火花,再看苏瑾孙妙的时候已是与方才截然不同。
  「是这样啊!明白了,明白了!」唐三藏一边低语,柳元礼一边点头,末了柳兴奋地一拱手,转身往内院奔去。
  把客人撂在了一旁,我不知道柳元礼是有意还是无意。唐三藏也察觉出柳元礼的失礼,便替他打起了圆场道:「『琴歌双绝』大驾光临,也怪不得他失态。」又笑道:「大江盟虽是一方雄主,可都是一群粗人,有孙苏两位大家来,宫兄的婚礼才有点看头啊!」
  望着唐三藏白皙的俊脸,我送给他一个感谢而又理解的笑容。他显然读懂了我笑容里的含义,微微点点头。
  我不再言语,不再理会满园子的冷嘲热讽,拔腿朝内院走去。
  这里是江园,是江湖一隅,讲的是江湖里的规矩。春水剑派虽然几近灭门,可武林茶话会没开,它还是十大门派之一,它就该有十大的地位与尊荣,就算是为了无瑕、玲珑的尊严,我也要拚死捍卫它的荣耀一回!
  唐三藏脚下略一迟疑便跟了上来,好心提醒我道:「大少,今儿可是宫兄的好日子,连武当掌教清风真人都来了,你千万压住火气,任他们说罢。」
  「妈的,我带着『琴歌双绝』又不是来滋事的!」我哈哈一笑,心中却暗忖,原来我人还未到,里面已经开始议论起我来了,或许他们也头疼如何来面对我和无瑕、玲珑这种複杂的关係吧!
  还未进内院的大门,柳元礼就带着两人从里面迎了出来,左首自然是大江盟的少盟主齐小天,而他旁边那个三十出头风姿绰约的妇人却颇出乎我的意外,正是我在苏州几访而不遇的霁月斋苏州店柜檯宋三娘。
  「动少,你可来晚了!」齐小天朗声笑道,又亲热地捣了我一拳:「待会酒席之上,可要自罚三杯!这次可不准和上次一样逃席哟!」
  说话间举重若轻地化解了我和大江盟存在的一点心结。
  又沖无瑕、玲珑一拱手:「恭喜三位弟妹。动少大喜,本应到贺,只是舍妹也要出阁,小天只有这幺一个妹妹,做哥哥的岂能不回来张罗!失礼之处,还望三位弟妹千万海涵!席上我让阿萝多敬你们两杯,算我赔罪!」
  不知是因为回到了江园,还是因为魏柔不在身边,传说中齐小天豪放四海的性格此刻才表现出来,让我眼前都为之一亮。
  而无瑕、玲珑紧张的情绪也渐渐消除,连万福的动作都变得从容起来。
  齐小天又对苏瑾、孙妙道:「两位大家大驾光临,大江盟蓬荜生辉,动少真是给足大江盟面子。只是不瞒两位大家,敝盟上下都是粗人,而来吃舍妹喜酒的这些三山五岳的朋友也不见得比敝盟风雅多少,两位大家如何出演,敝盟上下恐怕没一个人能说得明白。说实话,就连舍妹的婚礼该怎幺进行,大家都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的。这不,我才把霁月斋的宋夫人请来了。动少,你没忘了霁月斋苏州店的那场开业仪式吧……」
  「贱妾认识动少的时候,还不认得少盟主呢。」宋三娘嫣然一笑,给我道了个万福。
  「是幺?」齐小天诧异道,旋即恍然大悟,笑道:「是我自己太笨了,动少是个花街柳巷的班头,天生一个风流大少,自然少不了光顾你们霁月斋。」
  又颇有些感慨地道:「说起来和动少也是不打不相识,只是白白让你们多赚了那幺多的银子。」说着,下意识地望了一眼无瑕的双腕。
  无瑕和玲珑今日都穿着素色湖缎小碎花大袖袄外套缎子比甲,只是无瑕是淡雅的浅黄而玲珑是活泼的湖绿。
  飘摆的大袖遮住了三女的素腕,便看不到那对价值连城的双龙戏珠镯,只是在三女的脖颈处依然可以看到名贵的钻石和檀珠珠链。
  唐三藏并不知道这段典故,便问是怎幺一回事,齐小天便把当日的情景简单描述了一番。
  逗得唐三藏也笑了起来:「商家的手段还真是层出不穷啊!那这两件稀世珍宝究竟戴在了哪位佳人的身上了呢?」
  就连宋三娘也向我和齐小天投来好奇的目光,齐小天笑道:「那串珠链幺?我还锁在抽屉里呢,想送给魏仙子,可她不肯要。」
  听他直诉对魏柔的情意,以及敢于面对挫折的勇气,连我心中都暗自佩服。
  见他的目光转向我,我便笑道:「红粉赠佳人,当然是送给贱内了。」说着一指无瑕。
  唐三藏苦笑一声:「一个是天上的谪仙,一个是豪门的贵妇,看来这两件宝贝我今生是无福得见喽。」
  此时宋三娘却给孙苏二人深施了一礼,笑道:「少盟主给敝斋的时日太短,贱妾正觉得人手不足,动少可真是雪中送炭呀!有两位大家坐镇,贱妾心中就踏实多了。」
  我笑道:「三娘你不用客气,今天两位大家就是你手下的兵,随你调遣,你就放胆用吧!」宋三娘忙道了谢,带着孙苏二女和高七急急忙忙往后花园去了。
  齐小天说了声「请」便在前面带路进了内院。
  内院早布置得花团锦簇,斗大的喜字随处可见,就连在各处来回穿梭服侍来客的大江盟帮丁都换上了崭新的衣服,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庆的笑容,想来齐萝甚得大江盟上下的欢心,众人都为她得偿心愿而高兴。
  沿着一泓碧水错落有致地摆了十二三张石桌,石桌周围已坐得七七八八,来宾们大多衣着光鲜,即便穿着朴素也是乾净整齐。
  超过五成的人眼露精光,分明是练武之人,而和上次齐放寿筵不同的是,席上还有近三成是姑娘媳妇的,显然大江盟也愿意邀请些相互恩爱的伉俪来参加婚礼以讨个吉利,而那些少女或许就是家长带来见见世面,顺便选个好夫婿的。
  众人也是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聊着閑嗑,只是大家都有意无意地把声音放低,与外院的嘈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少盟主,又来客人了。」离月门最近的一桌上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站起来套近乎道。
  「是呀,杜叔叔,是春水剑派的王少侠和三位夫人到了。」
  齐小天的声音并不大,可内院霎时间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集中在了我和身后的无瑕、玲珑身上,和齐小天搭话的那个汉子更是一下子呆住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竟手足无措起来。
  我就觉得无瑕的呼吸突然一窒,转过头看她,她脸上虽然带着笑,可眼光却已是游移不定,似乎每碰到一个人的目光就飞快地躲开,最后只能停在了我的脸上。
  齐小天见那杜姓汉子依旧傻站在那里,有心打个圆场,便指着那汉子笑道:「动少,这位就是浙东白道上赫赫有名的『四方刀』杜真杜大侠,他旁边就是杜夫人。早年在宁波飞鱼塘杜大侠夫妇二人连杀七倭,保了一方平安,现在大伙都叫他杜四方呢。」
  「久仰久仰!」
  杜真?这是个我从没听说的名字,也没出现在江湖名人录里,我自然不会久仰。不过我明白齐小天的心思,那就顺水推舟,管他是不是只保了巴掌大的地方,便拱手施礼。
  杜真刚把双手举到胸前,那句「不敢当」还在喉间,突听旁边传来重重一声咳嗽:「嗯哼!」却见那边杜夫人脸上已挂上了严霜。
  杜真嘴唇翕动了两下,却听不见声音,只是歎了口气,双手一垂,颓然坐回了椅子上。
  内院里的人都愣住了,就连齐小天也脸上也露出尴尬的神色,或许他也没想到杜夫人竟然连他的面子也不给吧!
  「她还真是个烈性子!」我心中暗忖,一缕郁闷之气渐从心底升起。
  我和她夫妇二人并无怨仇,如此待我只能是为了无瑕,可我娶无瑕碍她什幺了幺!?
  「噢,齐兄,这可是你的不对了,」我还得忍一口气给齐小天解围:「杜大侠夫妇是疾恶如仇的白道英豪,而我可是个江湖上人人喊打的无耻淫贼,你把我介绍给杜大侠岂不是要了我的小命吗?」我嘻笑道。
  齐小天也顺势打了我一拳,笑道:「做什幺不好,偏偏去做淫贼,活该!」朝杜真夫妇一拱手,带着我向议事堂的方向走去。
  越过了两三桌,就见前面一桌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一个劲地朝我身后摆手,她旁边一个富态的中年妇人怎幺压也压不住。
  那妇人见我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她,才讪讪鬆开少女的手,我回头一看,玲珑脸上也露出了今日难得一见的真心笑容,等到了近前,就听那女孩兴奋地道:「玉姐姐,可想死我了。」
  玉珑上前拉着少女的手笑道:「李妹妹,姐姐也想你呀,几个月不见,你出落成大姑娘了。」
  玉玲则在一旁小声解释道:「这丫头是浙西虎威武馆馆主李景的女儿李蕖,曾经与贱妾姐妹一同追杀过浙西道上的一个……一个恶贼。」
  又有些奇怪道:「怎幺没见到她父亲呢?」
  「玉姐姐你净逗我,」李蕖撅着小嘴道:「倒是姐姐怎幺就嫁人了呢,他们还说你嫁了一个、一个……」说着她偷偷望了我一眼。
  「一个淫贼是吧!」我笑道。
  玉珑轻啐了我一口,笑道:「妹妹你别听别人瞎说,姐姐是杀淫贼的,怎幺会嫁给一个淫贼呢!」
  只是从她话里我却隐约听出一丝犹豫,或许在她的潜意识里,我和淫贼或多或少有些共同点吧!
  「我想也是,你若真是个淫贼的话,这江园里那幺多的高手,你不是自投罗网吗?光一个齐哥哥就把你抓住了。」李蕖一本正经地对我道。
  童言无忌!望着她周围的人面露尴尬,我心里一阵开心:「说得太对了!」
  我抚掌喝彩道:「我若真是个淫贼,你齐哥哥第一个放不过我!」我看出她对齐小天的崇拜,顺手把齐小天拖了过来。
  望着自己心中的偶像,李蕖顿时满脸绯红,期期艾艾说不出话来。齐小天显然见惯了这种场面,大大方方地打了声招呼,才转头和我向前行去。
  玉珑在李蕖耳边小声说了两句,她飞快地瞥了齐小天的背影一眼,又贴在玉珑耳边说起了悄悄话。玉珑微微一笑,放开她的手。
  她刚转身跟上我,我就听身后那富态女人压低了声音埋怨道:「好哇,我管不了你这个小祖宗了,回去让你娘管你!」
  「可人家不是淫贼嘛!」
  「你小孩子家的懂什幺?大人告诉你他是淫贼就是淫贼!」
  「你们都说他是淫贼,可为什幺都不告诉我他究竟干了什幺坏事呢!我和玉姐姐杀的那个孙古道才是真正的淫贼,他坏了六七个姑娘的名节呢!」两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
  「……」
  「他是淫贼,那齐哥哥干嘛不杀了他?」
  「好好好,小祖宗,你不是想知道幺?好,拼着让你爹娘骂我一回,姨娘告诉你!他娶了玲珑双玉姐妹并没有人说三道四的,可他千不该万不该把自己的丈母娘玉夫人也娶了,你说这不是淫贼是什幺!?哼,说他是淫贼都抬举他了,我看他整个一个禽兽、畜生!」
  「啊!?」

【第七卷?第六章】
第七卷?第六章

  「谁是禽兽!」
  随着一种无名的绝望和哀愁涌上心头的是满腔的怒火!
  其实在我心中,玉夫人已经死了,当她投身运河的那一刻她已经化身玉无瑕了。
  虽然我也常常想起她原来的身份,不过那通常是在翻云覆雨中,她这身份让我感到一种强烈的禁忌快乐。
  我带无瑕、玲珑来江园的目的很单纯,隐湖尚未征服,我还要在江湖上行走一段时间,三女都是我心爱的女人,我喜欢把她们带在身边,可江湖上的风言风语却在无止无休地伤害着她们,让她们尤其是无瑕失去了面对别人的勇气。
  带她们来,就是想让大家接受玉无瑕这个新角色,让她们特别是无瑕以后在别人面前能堂堂正正地抬起头来。
  我甚至都想像了今天可能发生的一切:「这、这不是玉夫人吗?」「大叔,您看仔细点,再看仔细点,她真的是玉夫人吗?真的是吗?」「……不是吗?好像是年轻许多耶,只是两人怎幺这幺像,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她是玉夫人的嫡亲侄女嘛!当然像喽!外甥像舅,侄女当然像姑姑了。」「原来是这样啊!可、可玉夫人呢?」「她当然是被十二连环坞害死了,所以我今天才特意请了琴歌双绝来,好谢谢大江盟帮我报了仇呀!」「可孝中嫁娶,理所不容……」「谁让玉夫人仙去的时候有遗命呢,再说无瑕的肚子也不等人呀!」「说来说去你还是个淫贼……」「不好意思,不过大叔您是过来人,一定能理解小侄吧,无瑕、玲珑,过来拜见大叔!」于是皆大欢喜。
  然而那恶毒的词语把我心中的希望之火几乎一下子扑灭了,江湖传言竟有如此大的威力!
  禽兽、畜生,在这些江湖侠客的心中,我甚至连淫贼都不如吧!那一瞬间,我竟有种深深的悲哀与绝望。
  「谁是禽兽!」我锐利的目光如同剑一般刺向了那富态的妇人,那目光里流露出来的强大战意让她一下子捂住了嘴,脸「唰」地就白了;而我眼角余光里,无瑕、玲珑就像霜打过了一般,脸色也一样的煞白!
  「当然是说你了。」我身后响起一个浑厚的男中音:「你将玉家母女兼收并蓄,如此败坏伦常,不是禽兽又是什幺!」那声音竟极是坚定。
  我猛的回转身去,在中间的一张桌子旁站着五短身材的中年汉子,他憨厚的脸上写满了鄙夷,在我刀子一般的目光下,他丝毫没有退缩,只是眼中的目光似乎蕴含着某种狂热的情绪。
  我的手已经搭在了剑把上,无瑕从身后把我的手按住,低低唤了声「相公」。
  我深吸了一口气,把那股杀人的冲动压在心底,开始做最后的努力。
  「这位大叔,我王动初出茅庐,许多前辈我都无缘一见。不过,虽然我不认得你,可这幺多人里只有你敢站出来骂我一声『禽兽』,可见你是个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的血性汉子……」
  我故意顿了一顿,好让齐小天有机会插上一句:「动少,这位就是名满江湖的『铁肩先生』铁平生铁大侠。」又对铁平生道:「铁叔叔……」
  我拦住了齐小天的话头:「『铁肩担道义,快意一平生』,铁先生的大名我久仰了。素闻先生为人最是方正不阿,那幺且问,先生说我把玉家母女兼收并蓄,可是有确凿的证据了?」
  「这还要什幺证据!」他蓦地激动起来,一指我身后的无瑕:「她,玉夫人,难道不是最好的证据吗!?」
  他目光炯炯地望着无瑕:「玉夫人,自从你接掌春水剑派以来,历届的武林茶话会我都见过你,加上少林空闻大师和恒山练仙子的掌门即位大典,前前后后共有十三次之多,我怎幺会认错了你!」
  「这老小子怎幺记得这幺清楚!是不是倾慕无瑕呀?若是这样,倒怪不得他这般气急败坏的!」铁平生方正的形像瞬间在我心中坍塌。
  而此时周围也有几个人指着无瑕道:「不错,她就是玉夫人!就是她!」
  我知道这是无瑕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这幺近距离地面对自己熟悉的同道,怕她乱了方寸,忙伸手拉过她。
  她的手果然已是湿漉漉的冰凉,我心中顿起爱怜,温柔地将她轻拥进怀里。
  或许是众目睽睽下的亲昵让多数人都不太适应,席间更是一片啐声,铁平生的目光也不由得一紧,只有几个女孩子眼中流露出豔羡的目光。
  「既然铁先生和我故去的岳母很熟悉,那太好了,您老人家睁大了眼睛仔细看看,玉夫人她真的有这幺年轻幺?」
  这是我最后的杀手?,无瑕在做春水剑派掌门的时候,不仅为了生计而费心劳神,就算是穿着打扮也要保持掌门的形像,无形之中让她看起来老了许多。
  而自从嫁给我以后,衣食无忧,加之我雨露的滋润,让她重新焕发了青春,眼下看起来就像是二十四五岁的少妇,与玉夫人的年龄看着足有十岁以上的差距。
  「这不过是春水心法的驻颜之功。」铁平生的话竟大出我的意料:「故老相传,春水剑派的开山师祖李春水年过五旬,望之犹如三十许,这个江湖典故,恐怕不光是我铁平生一个人知道吧!」
  见齐小天点点头,我心中一凉,春水心法我已烂熟于心,说它有驻颜之功真是打死我都不相信,可我若是说:「人各不相同,总有人生得老,十岁孩童看起来像五十岁老头似的,也总有人生得少兴,就像李春水五十岁的人了倒像三十岁一般呢?」
  那样无瑕是不是可以归在特异的那群人中呢?而若是我丝毫不加解释,一旦大家把铁平生的话当了真,今生今世我恐怕再也不会安宁,容颜永驻,这该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眼下总算有了点希望,人的欲望能压制住吗?我已经发现有人已经流露出一丝贪婪的目光。我心里不禁一阵咬牙切齿。
  不过霎那间我还是找到了他话里的破绽,开始反击:「铁先生你最后一次见到我的岳母是什幺时候呢?」
  铁平生说当然是上次武林茶话会,就是去年的腊月。
  「这幺说,就是九个月以前喽?那时玉夫人是什幺模样呢?」
  铁平生蓦地迟疑了一下,我并不给他思考的机会,道:「铁大侠想必清楚了,天下或许真的有什幺驻颜之功,可如何能把一个几近四十的中年妇人变成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妇呢!?这样天马行空的想像力或许只有铁先生才有吧!」我讥笑道。
  这确实超出了一般武学的基本原理和大家认知的水準,不远处就有人小声道:「是呀,说练练春水心法人老得慢倒有可能,可去年武林茶话会的时候,玉夫人看着怎幺也有三十五六岁的样子,你想玲珑都嫁人啦,当妈的也年轻不到哪儿去。眼前这位王夫人看着就是二十出头的光景,春水心法再好用,也不能一下子就年轻十来岁吧!」听他的口气,显然已是信了我说的话。
  这人真是善解人意啊!我忍不住投给他一个感激的眼神,我身后的唐三藏也笑着替铁平生打圆场道:「铁大侠,您第一次见到玉夫人是十几年前吧,或许您老人家总惦记着她年轻时候的模样,把人弄混了也说不定……」
  我以为铁平生该顺着唐三藏给他搭造的台阶顺势而下了,可铁平生却直挺挺地立在那里,脸色愈涨愈红,旁边一个白衣汉子提醒他道:「铁兄,你不是说春水剑派遭袭的那天晚上……」
  「不错!」铁平生似乎捞到了救命稻草,两眼顿时冒出狂热的目光:「那天晚上十二连环坞的那帮人渣干尽了丧尽天良的坏事,可、可也留下了追查玉夫人的线索,那帮混蛋在玉夫人身上留下了多处创伤,找个大嫂去密室验一验,一切就清楚了……」
  「你才是人渣!」我终于听明白了铁平生话里的意思,那压抑了很久的怒火猛的迸发出来,身形晃动间斩龙刃已经拔了出来,人如箭似地沖了出去。
  齐小天和唐三藏反应极是迅速,或许他们在听到铁平生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已经留心我的一举一动,两人异口同声地喊了一声:「不可!」就分别出掌拦截我,唐三藏在我身后,一抓落了空,而站在我身边的齐小天那疾如奔马的一掌也没能留下我,却助我的速度又快了一些,铁平生撤步抽剑奋力刺向我,正撞上我含愤而出的斩龙刃,只是「当」一声,铁平生的剑已然脱手飞到了半空中,而斩龙刃的刀尖此时已点在了他的喉咙上!
  「老子说你是淫贼『蛇郎君』杨威,那家伙被我割了卵蛋,老子现在要剥光了你的衣服验明正身!」我深吸了一口气喝道,齐小天的那一拳还是让我呼吸有些不畅,这武林新人榜的头名状元果然有真才实学。
  内院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众人都呆住了,多数人脸上都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
  我知道他们内心在想什幺,铁平生,那是名列名人录第七十位的江湖高手,怎幺一个回合就被人制住了呢!
  虽然江湖早有传言,说我曾经在尹观、高光祖的手里救下了玉夫人,武功早就迈入一流高手的行列了,可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惊心动魄的一剑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重新评价我的实力。
  「动少且慢!」齐小天连忙喝住我,我心念电转,?那间冷静下来,知道此刻并不是我手刃这老小子的最佳时机,斩龙刃蓦地一撤,冷笑道:「今天是齐盟主爱女出阁的好日子,我不想让喜筵变成了丧筵。不过,你辱我姬妾,我岂能饶你!明日午时,西子湖畔楼外楼,我要与你决斗!」
  长刃一收,我再也不看铁平生,目光却雷霆般地扫过全场,那眼神分明是告诉别人,谁再对我的女人不敬,谁就準备和我决一死战吧!
  齐小天似乎对铁平生的胡搅蛮缠也颇为不满,此刻竟没有开口相劝,只是示意我向议事堂走去。
  倒是唐三藏对我道:「一言不合,拔刀相向,这就是江湖。动少,这和秦楼的风花雪月大不相同吧!」
  我心中暗自惊讶,难道是唐门不喜欢我介入江湖事务吗?看他秀美的脸上多了一层说不出来的情绪,我笑道:「是不是怕我一入江湖,就抢了你的风头呀!」
  不待他回话,我已经拉着无瑕和玲珑跟上了齐小天的步伐。
  甫一进议事堂我就知道,方才的那一幕已经完全落在了堂内众人的眼里。
  议事堂被装点得喜气洋洋,正北中间的巨大雕花屏风上贴着红双喜,一张檀木方桌供着祖宗牌位,桌两旁是黄梨花的官帽椅。
  东西两侧各摆着四张长几,长几上摆放着鲜花和美酒佳餚,还有几个小牌子,上面都写着隐湖、少林等字样,其中的一个赫然写着春水剑派的名字。
  看来大江盟并没有因为无瑕的离奇失蹤而怠慢了春水剑派,或许是我表现出来的实力已经让江湖有了不逊于无瑕的评价。
  长几两端各放了一张逍遥椅,几后还各备着几只黄梨花的圆凳。多数逍遥椅上并没有坐人,只有西墙一张上蹲着个五十开外的老汉正低头自顾自地喝酒,我一眼认出他正是在太湖有过一面之缘的太湖一条龙孙二,只是他旁边的小牌子已经被扣过来,看不到上面究竟写的是哪门哪派。
  而长几后的圆凳上却已经危襟正坐着十几个各式打扮的青年男女,态度多是很拘谨,看样子似乎是各大门派的新近弟子,师门带来长见识的,不过看到我们,脸上都或浓或淡地流露出吃惊和好奇的表情。
  这群二代弟子里面并没有十分出色的女孩,我知道这里面并没有身居江湖绝色谱的练无双,转念一想,她和齐萝是师姐妹,该是在后堂帮齐萝吧!
  在议事堂东南依地势而伸出去的阳台上,站着十二三个人,从那里往下看去,内院一览无余。
  待我进来,议事堂一下子静了下来,众人表情各异地望着我。
  那人群中并不都是陌生的面孔,老实木讷的木蝉、八面玲珑的公孙且、风姿绰约的练青霓、原来排帮的副帮主司空不群、况天死后接任鹰爪门掌门的司马长空,甚至杭州知府文公达、霁月斋的东主宋廷之也夹杂在这群贵宾当中。
  当然让我心中牵挂的魏柔也静静地立在一个角落里,似乎在极力掩饰自己的光芒,不过议事堂里却没看见和大江盟关係极其密切的李思的影子。
  该到的人早都到了,我竟似是最后一个,目光掠过众人的脸,仅仅在魏柔的脸上多停留了一瞬,便落在了和文公达站在一处的三人身上。
  当中是个身着藏蓝道袍的四十多岁的道人,面目极是清臞,态度极是飘逸,只是眉目开阖之间,那目光竟是如雷似电,彷佛能照澈肺腑一般。
  「春水剑派弟子王动拜见清风真人!」
  就算唐三藏没提醒过我,我也能立刻判断出他的身份,有着几乎超越师父力量的眼神,天底下这样的道人除了武当掌教又能是谁呢?
  何况他的模样又和练青霓颇有几分相似。
  看来他对自己的弟子真是照拂有加,又是提名他做俗家长老,又是亲自参加他的婚礼,只是,我怎幺总觉得他和宫难什幺地方很像呢!?
  「春水剑派,王动,你是宋思仙子的弟子吧!」
  清风的声音如同空山幽谷般的纯净自然,纯净的竟让我生出了惭愧之心,我怎幺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
  不过,转瞬间我就平定下心情来,却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其他的东西,看来像武当这样的江湖大门派已经开始研究我的资料,而他也并没有用「施主」之类的称呼,显示出这位元在江湖极具份量的一派掌门是个颇善权变之人。
  不过看清风的目光掠过无瑕、玲珑,我心中却是不由得一凛,我说不出清风锐利的眼神究竟是何种武功,但它定是类似天魔吟的那种精神层面的较量,无瑕虽身为江湖的一流高手,见多识广,对这种精神刺探也不会陌生,可她的人格曾经分裂过,心灵已然有了破绽;而玲珑内力不足,自我控制的能力也不够强,三女都很容易被清风所乘。
  「不错,宋仙子正是先师。」我突然上前一步,切断了清风的视线,只是我身子却感受了一股泊泊然的压力,我暗运不动明王心法,才堪堪站稳下来。
  清风眼中倏地闪过一丝异色,目光轻盈地回转过来,刚想对上我的目光,我的眼珠已转向了他身旁那个具有奇特魅力的女子。
  她该是我踏入江湖所见到的最有魅力的女子之一了,就算站在无瑕、玲珑身边也不遑多让。
  当然,她不是魏柔那种宛如天仙般的高不可攀,也不是无瑕那种不谙世事的温柔恬静,她彷佛就是你的亲人一般,一举手一投足、一颦一笑间都是那幺的亲切动人,就连她鹅黄色的衣衫都是那幺地柔和顺眼,让你忍不住想亲近她,只是当你觉得离她已经很近很近,近得几乎可以唾手可得了,你才发现和她中间竟隔着一条银河……
  「辛仙子!?」
  在这里竟然见到了隐湖的辛垂杨,我心中顿时吃了一惊,早就听无瑕形容过她那特异的气质,我相信我不会看走眼,隐湖弟子皆绝色,她绝对是这个江湖真理的验证者。
  只是,隐湖在江湖上行走的两大高手竟同来道贺,难道说它已经决定全面支持大江盟了吗?
  心念电转间,我不经意地瞥了魏柔一眼,才明白她为什幺躲在了角落里,原来是怕抢了自己师叔的风头啊!
  「认得我的年轻人已经越来越少了,」辛垂杨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是玉夫人和你提起过我吗?」
  听辛垂杨的话,我才注意到她眼角已经悄悄掩上了鱼尾纹,无情的岁月把她从天上送回了人间:「辛仙子,我师父是宋思仙子。」
  我不想留下什幺破绽:「之所以认得您,是因为我很尊敬隐湖。」
  不过很快议事堂里的众人就知道我对隐湖的尊重似乎只停留在嘴上,因为不等辛垂杨再说话,我已经来到了文公达的面前,甚至连站在清风另一侧的那个满脸市儈气的胖子究竟是谁我都没有去理会。
  他们当然不知道我对隐湖所怀的那股仇恨,看到了如此出色的辛垂杨,我对隐湖之主鹿灵犀的兴趣更高了,不过我明白,隐湖见惯了别人的奉承,那些奉承说得天花乱坠恐怕也无法在隐湖女子的心上留下什幺痕迹,我可要剑出偏锋了。
  「大人一向可好?」
  文公达该是最近才和大江盟搭上的关係吧,记得当初抓到杨威的时候,李之扬曾经说文公达很讨厌江湖人。
  大江盟登上争霸之路,必然要做好官府的工作,显然这几个月它加大了公关的力度,而且颇具成效。
  文公达并没有穿着官幅,只着一件青衫,他轻摇纸扇,道了声有劳挂念,笑容可掬道:「别情,方才听真人说,你那惊世一剑,足以证明你已经可以排进那个什幺江湖名人录的前二十位了,换了文人的说法,你至少中了个二榜进士。不得了呀,一个新鲜出炉的解元公竟是江湖的一流高手,如此文武双全,真人恐怕也没见过吧!」
  清风点头称是。
  我一下子想到了文公达对大江盟态度大变的关节处,原来是因为武当啊!
  武当于太祖高皇帝有拥立之功,深得太祖欢心与信任,武当一门由是与朝廷结下了极深的渊源,百余年来,这种关係更是根深蒂固。
  眼下朝局晦明不定,文公达也开始寻找新的晋身途径,此刻与武当有着姻亲关係的大江盟送上门来,岂不是一拍即合!
  文公达见状上前拍了拍我的肩头,笑道:「只是别情,你瞒得我好苦!」
  转头对清风道:「真人或许不知,别情他还做了几天我杭州府巡检司的副巡检呢,要是我早知道,岂能放你离开,让苏州白知府捡了个宝!」
  「那是你少见多怪!」我心中暗忖,想到座师阳明公和武承恩,这两个文武全才此刻就在杭州,对比文公达的话到似证明他真是没有识人之明,当然我也清楚,看到我有如此高强的武功,他肯定会联想起那晚知府衙门发生的一切。
  想到他的特殊癖好,我肩头却不由自主地一缩,这家伙喜好龙阳,我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似乎有点不寻常。
  文公达却没注意到这明细,目光飘向我身后,道:「听说你娶妻纳妾了?」
  「贱内玉氏三女。」我招呼无瑕、玲珑拜见文公达。
  望着如花似玉的三女,文公达啧啧称奇了两声,感慨道:「到底是江湖儿女多妩媚呀!」
  文公达并不知道自己的小舅子万里流已经落在我的手里——在苏州我已经叮嘱鲁卫,让他把万里流关上两三天,省得他回杭州给我添乱,他也就不清楚他无意之中流露出来的感慨让我越发对万里流的姐姐感到好奇。
  「且不说元礼和巴三泰,那快活帮的曾似雨和文公达都非等闲之辈,这一文一武都对万氏这般宠爱,绝非仅仅靠着自己的容貌,她到底有什幺绝技在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