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的位置是:首页 > 修真

【大侠魂】第卅四章 情根深种胭脂泪

fu44.pw2014-11-09 15:43:29绝品邪少

  第卅四章 情根深种胭脂泪

  丑未申初,二人相继收功而起,由天乙子将前次入洞所遇,又计议如何淌人
,拯人及拟定退路。幽谷峭壁,最低也高达四五十丈,中央一代的,更及六七十
丈,寻常高手,瞻之胆颤,却难不住华云龙,但为防万一,他们仍结了一条长达
六十余丈的山藤,悬于峭壁,空着下面五六丈一截,以免为巡谷之人察出。

  壁势险峭,寸草不生,尚幸今夜乌云蔽月,二人猱身援藤而下,降及终端,
华云龙才待纵身跃下,忽听身下二丈处,隐隐传来微响,心中暗道:「好险,原
来壁下还有人藏身。」略一察看,已摸清壁下伏桩位置。

  他朝在上的天乙子一挥手,身形斜纵,落在三丈远,恰是二处伏桩死角。但
听背后风声飒然,知是天乙子已随后纵落。这谷中虽是戒备森严,明桩暗桩处处
,只是别说华云龙机智绝伦,那天乙子更是当年一教之主,江湖门道,精熟无比
,如入无人之境,片刻工夫,已来至那囚洞之前。

  只见崖壁之下,一个石门封闭的圆洞,那座石门,右边开了一个半尺方圆小
穴,看来又厚又重,洞前,一排石屋,屋角悬挂着羊角风灯,照得洞口方圆数丈
空地,异常明亮,不少魔教弟子,执刃巡逻,看那情形,连蝗虫也难飞入。

  华云龙正在筹思对策,耳中忽然响起天乙子细若蚊蚋的话声,道:「贫道即
在他方弄出声响,华公子请立刻开始行动,必要时,也只有拚着惊动谷中之人,
制住守洞者。」华云龙点了点头,暗忖,也只有用这调虎离山之计。

  但听左侧百余步,一声轻响,似是石头落地之声,他才待掠至石屋。蓦地,
一声苍劲的哈哈大笑响起,只听东郭寿的声音道:「华云龙,你不料千里奔波,
竟是自投罗网吧?天乙子,老夫要多谢你将姓华的领来了。」

  华云龙惊怒交集,暗道:「东郭寿如何得知自已星夜赶来的讯息,竟候在这
里?难道真是天乙子骗了自已?他心念电转,扬声道:「东郭寿,挑拨之语,何
必多说,华某既入你算中,为何不速速现身?」

  只听东郭寿喝道:「举火。」只见四周屋宇哄然应声,忽然火光一闪,洞口
周围空地,顿时明若白昼,纤微难遁。

  华云龙游目四顾,但见天乙子站在七八丈外,面有惶惑之色,四周屋顶,站
满了魔教弟子,手执火炬。正中是腰围紫燕苍龙带的东郭寿,两旁分立腰围银龙
的令狐祺、令狐佑兄弟,呼延恭,以及房隆。天乙子喟然一叹,突然拔出背后宝
剑,向华云龙道:「华公子,贫道无以自解了,唯有……」

  忽听东郭寿笑道:「道兄何必再瞒华家小儿,兄弟决定让华家小儿公平搏战
而死,偷袭之举……」

  天乙子怒涌如山,截口喝道:「住口。」

  东部寿佯为讶异,道:「兄弟既已说出道兄身份,道兄何苦再装做下去?」
天乙子气愤填膺,恨不得扑上前去拚命,心中痛悔,为平生所未有,这次邀华云
龙拯救陷身星宿派的高手,焉知是计,偏自己往昔恶名在外,连解释都无由说起。

  忽听华云龙沉声说道:「晚辈信得过道长,东郭寿离间之言,何必听他,请
道长沉下气来应敌。」他淡淡数语,天乙子闻言,胸中不由一畅,暗道:「华家
后人,肝胆照人,贫道虽为之死,可以无憾。」他本欲以死明志,这时也改变主
意,愿拼死护着华云龙脱身。

  华云龙行若无事,双目一掠,朝东郭寿道:「华某尚未就缚,教主未免得意
得太早了些。」清音一顿,道:「令华某诧异的,教主如何得知在下必来?」

  东郭寿见他在这步田地,脱身难比登天,依然从容不迫,稳若泰山,不由暗
暗心折,怜才之心,也油然而起,当下得意之色一敛,拂须一笑,道:「这要感
谢通天教主了。」

  华云龙冷冷一笑,道:「教主一再挑拨,三岁小儿亦欺他不得,未免自失身
份。」

  东郭寿暗骂:臭小子,看你的舌能再利几时?将手一挥与令狐兄弟、呼延恭
、房隆,跳下屋顶,余下魔教弟子,依然包围四面。下了屋顶,东郭寿却朝天乙
子笑道:「眼下形势异常显明,道兄如与兄弟共图鸿酞,固然欢迎之极,纵然不
顾,也任由道兄远走高飞,道见何必与华家小儿一起?」

  天乙子毅然摇头,从容道:「贫道与华公子,义共生死。」

  忽听房隆狞声道:「小杂种,你倒能推赤心于人腹,哼,这大概是华家骗人
效死之手段。」天乙子目光一转,冷冷望了房隆一眼。

  东郭寿见他的动态,知再劝也是白费口舌,面庞一转,朝华云龙笑道:「华
天虹技压天下,老夫对他却不甚心服,你年纪轻轻居然能令当年的通天教主,倾
心卖命,老夫倒有些敬佩。」

  华云龙将手一拱,淡然道:「在下弩钝顽劣,重增父母之忧而已,东郭教主
谬奖了。」

  东郭寿傲然笑道:「华云龙,今日之势,你自度如何?」

  华云龙淡然一笑,道:「今日华某想要生还,固是难之又难不过,教主弟子
,必是死伤惨重,师弟们也少不得有一两位,陪着华某上天堂或下地狱了。」

  呼延恭见他处于如此险恶情况,仍谈笑自若,心怀不忿,嘿嘿一笑,道:「
华家小儿,这番可无那白衣小子救你了,有什么遗言?趁早留下,老夫看在你将
死的份上,不妨代你办到。」他迄今犹未察明,那白衣书生宣威,即蔡薇薇扮成。

  华云龙在岘山被呼延恭暗下虺毒,吃了不少苦头,见他说话,怒火陡起,将
手一招,道:「呼延恭,你出来,姓华的但凭拳掌,五十招胜不了你,就任你处
置。」呼延恭受激不住,大踏步走出。

  此言一出,东郭寿却心中大喜,忖道:「想活捉华家小儿,困难之极,毙了
他是万分不得已之事,若可擒下他,嘿,嘿,那时天乙老道,也只得俯首就范,
不费吹灰之刀,捉住两名绝顶高手,自是大妙之事。」想到这里,他唯恐华云龙
翻悔,扬声说道:「华云龙,你若五十招胜得老夫师弟,老夫任你出谷。」

  华云龙断然道:「咱们一言为定,五十招内不胜,我束手就缚。」

  呼延恭心头震怒,冷笑一声,道:「姓华的,你说话可算数?」

  华云龙冷冷说道:「华家后人,你几时见说话不算话的?」

  东郭寿含笑插口道:「华家的人,一言为定,五师弟不必疑心。」

  天乙子却是大为发愁,君子一言,驷马难迫,华云龙若五十招内胜不得呼延
恭,为保家声,势必遵守诺言,事情若至那等境地,自己再拚,也成毫无意义了。
他心中暗暗忧虑,但数日以来,却知华云龙貌若轻佻。行实稳重,没有七八分把
握,不至出此下策。魔教之人,却人人以为华云龙必输。

  要知那呼延恭,既是东郭寿的师弟,武功自非凡响,连东郭寿也自忖五十招
内难以取胜,何况华家剑法,天下无双,华云龙却舍长用短,最重要的,半年前
,岘山一战,华云龙虽在百招之上,险胜呼延恭一指,论真实功力,当在伯仲之
间,这七八月,华云龙进境再快,不信一至于此。

  东郭寿老奸巨滑,见华云龙坦然之态,暗暗忖道:「这小子再愚昧,也不至
自取败亡,莫非真有把握。」转念下,又觉得华云龙是已至绝路,挺而走险罢了。

  呼延恭早忍不住华云龙那轻貌之言,这时,震声狂笑,道:「华某,老夫可
要看看你近来练成什么绝艺?」挫步欺身,一拳击去。

  华云龙猛一闪身,一掌砍向敌腕,飞起一腿,迳踢呼延恭丹田,冷冷说道:
「武功是老样子,对你却绰绰有余。」

  呼延恭暗暗震怒,身形一闪,转袭华云龙左侧,身随掌进,强打猛攻,华云
龙抡掌反击,招招皆是以攻还攻。连接数招,只听轰的一声,两人接了一掌,华
云龙身形一幌,呼延恭却连退三步。魔教之人,齐齐耸然动容,呼延恭更是骇异
,不知华云龙功力何以进展奇速。

  华云龙冷冷一哼,双肩一幌,探身欺上。呼延恭心头气馁,却也只有咬牙接
招。忽听东部寿峻声喝道:「师弟紧守门户,沉住气打。」

  华云龙暗暗想道:「星宿派旁门左道,东郭寿心性狡诈,纵我五十招胜过呼
延恭,未必肯守信……」他心念连转,已打定主意拚一个是一个,好歹让魔教元
气大伤。这般一想,杀机大炽,意存速战速决,华云龙面寒似冰,掌势倏变疾骤
,围绕呼延恭一阵急攻。

  他徐州半载,将「天化答记」所载武功,又研练一番。呼延恭招式,皆能洞
烛先机。呼延恭连连遇险,骇然大惊。招式一变,单以本门「五鬼阴风爪」和「
通臂魔掌」应敌,情势才略形好转。只听华云龙长笑一声,「蚩尤七解」、「孤
云掌法」、蔡家所传「四象化形」掌法,交互施展,奇招展出,穷极变化。

  展眼间,呼延恭沉重的喘息声,由猎猎掌风中传出。当年洛域中,华天虹初
会东郭寿,东郭寿就以「天化答记」所得各种绝学,迫得华天虹几无还手之力,
而今历史重演,却是颠倒过来。东郭寿见状,钩起九曲山中,被华天虹逼得以「
天化答记」赎命之恨,牙关咬得格格作响,但他心机深沉,强加隐忍,暗道:「
呼延师弟再搪上十来招,也就满五十招了,那时看华家小子有何话说?」

  但听华云龙沉声喝道:「呼延恭看你还支持得了几招?」话声中,左手以奇
兵突出之势,疾点呼延恭「期门」穴右手暗藏主力,一掌拍击过去。

  呼呼延恭打得满头大汗,忽见他左胯略有一丝空隙,无暇思索,一招「小鬼
推磨」,疾攻过去。忽觉眼前一花,华云龙已不见形影,左肋下一缕劲风,逼体
袭至。呼延恭自知无法避过,拼着换上一根,及手一掌,拍向华云龙右肩。

  他那「移穴聚气震撼」大法,固可于间不容发之际,挪移穴道,且能反震敌
人所加掌指之力,敌弱则弱,若强益强不过,逢上功力超过自己之记手,则虽仍
可以反震,已身亦不免受伤,故试出华云龙功力,他即不敢轻易让华云龙指掌沾
身。

  此时,迫不得自恃穴道不惧敌人制住,意图两伤,也算扯成平手。讵料,华
云龙自岘山一战后,对他「移穴聚气震撼」大法,费心研讨破解之方,仗着华家
的「飞絮功」与「移穴聚气震撼」大法,有异曲同工之妙,以他绝世聪明,渊博
家学,竟给他寻出破解之术。

  忽听华云龙冷笑道:「我就试试你那不畏指的奇功。」指将及敌,忽然化点
为拂,扫向呼延恭左肩。

  呼延恭但觉数缕真气,透体而入,侵入「少阳三焦」、「阳明大肠」的手三
阳大脉中,不及转念,闷哼一声,昏了过去。华云龙左手一抄,已将呼延恭挟于
肋下。但见人影一幌,东部寿一掠丈许,五指如钧,霍地朝华云龙抓去。

  天乙子怒喝一声,长剑一振,纵身而上。令狐祺口中一声厉啸,一掌劈向天
乙子,令狐佑、房隆,却迟扑华云龙。天乙子冷冷哼了一声,长剑一挺,直向房
隆太阳穴点去,招到中途,霍然扫向令狐棋,斗然剑招一改,回削令狐佑。

  令狐佑房隆,被逼回身应改,令狐祺也只有匆匆避招,一招三式,阻住三人。
天乙子昔年堂堂一教之主,武功经验,两臻绝顶,这一出手,短时间内,竟逼得
星宿海的三名顶尖高手,分身不出。华云龙猛地扑闪三尺,避过东郭寿一击,怒
声道:「住手。」东郭寿充耳不闻,身形电掣,一拳击去。

  华云龙右掌一招「孤云掌法」,啪地一声,硬接了东郭寿一掌,借力飘身丈
余,压在胸中翻腾血气,厉声吼道:「东郭寿,你师弟的命不要了?」

  东郭寿闻言,只有止住身形,干笑一声,道:「有话好说,请先放下敝师弟。」

  华云龙一瞥天乙子,见他在令狐兄弟及房隆围攻下,已岌岌可危,冷冷一笑
,道:「教主请先命人停手,再说不迟。」

  东郭寿顿了一顿,转面喝道:「住手。」房隆与令狐兄弟,本欲先合力废了
天乙子,闻声不得不收招后退,天乙子身形一掠,与华云龙并肩而立。

  华云龙待天乙子站定,始淡然道:「东郭寿,咱们刚刚的说定是作废罗?」

  东郭寿淡淡一笑,道:「老夫岂是食言之辈,你尽管走。」他语音微顿,诡
笑一声,道:「只是天乙子得留下,他可没包括约定之内。」

  华云龙想了一想,果然如此,心中暗道:「老匹夫,好狡猾。」

  忽听天乙子道:「华公子请先出谷,贫道随后追上。」华云龙情知他不过宽
慰之辞,魔教高手众多,天乙子单人双剑,如何脱身?不由踌躇无计。

  只听东郭寿道:「华云龙意下如何?」

  华云龙剑眉微轩,道:「若在下必欲同行同止,教主以为如何?」

  东郭寿冷冷一笑,道:「这样是你违背约言,老夫拦阻,理所当然。」

  天乙子浩叹一声,道:「公子尽管走,贫道还照顾得自己。」

  华云龙暗暗想道:「我若以呼延恭性命要挟,东郭寿怕会不顾师弟而围攻,
就是我一人离去,以他狠辣心性,哼,恐怕也会动手,此说不过是诱我入彀。」
他智勇双全,年纪更轻,深明人性鬼域,否则文太君也不敢命他下山探查司马长
青命案,肩负万斤重担,心念电转,决定冒险一试。心念一决,忽以「传音入密」
朝天乙子道:「道长紧记,若你逃脱不成,晚辈此命也跟着断送。」

  天乙子楞了一楞,华云龙却向东郭寿道:「在下如约行事,只令师弟须至谷
口才可释放。」

  众人均是一怔,不料他竟出此言,令狐佑哂道:「华家的人,枉称侠义领袖
,亦是贪生怕死之辈。」

  忽听华云龙喝道:「道长,闯。」身形一闪,已落足屋宇。

  天乙子更不怠慢,随之而起。那批防守四周屋宇的魔教弟子,见状掌指刀剑
齐施,袭向华云龙,一时间,掌影蔽天,兵刃如云,喝叱震耳,声势惊人。华云
龙心知略一迟滞,必被东郭寿等追上,那时脱困之机,俱成泡影,月形不停,举
起呼延恭的身子,猛地一抡。

  那些魔教弟子唯恐伤了呼延恭,迫得撤招后退。华云龙与天乙子,趁那一刹
那之机,倏已脱出包围。一阵搏战之后,东郭寿、令狐兄弟、房隆之位置,已换
成背向石屋,此时,东郭寿认为鱼已入网,根本不介意,讵料,竟予华云龙、天
乙子可乘之机。

  东郭寿怒发如狂,厉声喝道:「华云龙,那里走?」纵身追上,却反而被埋
伏屋上的弟子阻了一阻。

  令狐兄弟、房隆,也厉喝追去。只见华云龙与天乙子,风驰电掣,朝谷口射
去。沿途魔教弟子,纷纷拦截,华云龙后先开道,只举起呼延恭身子挡去,只逼
得那班弟子,收招不迭,投鼠忌器,连暗器也不敢施放。东郭寿怒急心疯,狂呼
道:「姓华的,你不要脸?」飞扑过去。

  华云龙敞声道:「到了谷口,自然放下令师弟。」

  霎时,幽谷之中,魔教弟子纷纷追逐拦阻,喝叱呼啸声乱成一片,人影幌动
,兵刃的寒光闪烁。偏偏东郭寿将亲传弟子,武功较高的,设于洞侧,那些守寨
弟子,都是武功较次的,在这等束手束脚情况下,连阻挡二人片刻也难。

  展眼间,二人已连越二道木寨,再过二道,即已出谷,那时龙归大海,鸟脱
樊笼,东郭寿只有徒呼负负。他不愧一世枭雄,惊怒间,却按住怒火,厉声大喝
道:「本教弟子,火速出手拦阻华家小儿及天乙子贼道,呼延师叔之生死,不必
顾忌。」

  但听嗤嗤连声,星宿派的人,闻东郭寿命令之后,暗器尽皆出手,若狂风骤
雨,射向华云龙二人。华云龙见挟持呼延恭,己无用途,顿将呼延恭软瘫的躯体
,往地一抛,扬声笑道:「东郭寿,你们师兄弟间,或许素来不洽,故你罔顾呼
延恭生死。」挥掌震飞暗器,飞身上了第三道不栅,喝道:「挡我者死。」

  站在寨上的魔教弟子,虽知他厉害,却不敢不拦阻,一人挥刀以「泰山压顶」
,猛然劈下,一人横截敌腰。华云龙右掌疾吐,一招「袭而死之」,击了过去。
那批末代弟子,如何接得住这「蚩尤七解」,两人胸头中掌,顿时喷血而亡。

  天乙子长剑一挥,也斩了一名。百忙中,华云龙抽剑回顾,只见东郭寿在他
们一滞之时,已接近三丈,目光灼灼,似是怒极,令狐兄弟与房隆,又落后二丈。
华云龙哪敢怠慢,顺手洒出一把碎银,跃下木栅,与天乙子疾奔谷口。

  几个起落,已至第一道关口,华云龙双足一垫,身形才起,忽听东郭寿阴森
森的声音,道:「姓华的,走向哪里?」话声中,华云龙已感到一股冰冷的掌力
,倏尔袭来。

  他瞿然一惊,半空中,看也不看,回剑疾点,剑尖犹距东郭寿三四尺,一丝
劲气,已射向他眉心。这一招剑气取敌,凌厉绝伦,是华天虹二十年来,所创绝
学之一,东郭寿惊疑交迸之下,心计不乱,吞声忍气,侧身躲开,掌风也不由一
偏,掠过华云龙右肩。

  华云龙情急之下,施出练而未成的剑气取敌,真气一浊,那栅栏高达五丈,
竟是难以跃上,心中暗叫不好。天乙子与他同时跃起,却因东郭寿对华云龙御恨
刺骨,反倒便宜了他,容他轻易驱敌登栅。他见华云龙身形一顿,立刻袖袍一挥
,斜托向华云龙脚底,华云龙略一借力,脚不离栅,飕地直纵出谷外。

  天乙子一提真气,飘身跃下,忽觉右腿上一麻,但听狞声狂笑道:「天乙子
贼道,你中了本派五毒绝命针,已是命在顷刻了。」

  天乙子牙根一挫,欲待返身拚命,忽记起华云龙闯时所言,暗道:我死了不
打紧,可别拖累他。他转念之下,暗运内功,抵制毒力,急急追上。东郭寿等人
,眼看功败垂成,岂能甘心,东郭寿目如喷火,一声令下,自令狐兄弟、房隆以
下,尽出谷穷追。

  然而,这霍山之中,林深菁茂,华云龙与天乙子瞬即窜入一座林中,不见踪
迹。东郭寿愈想愈怒,明知再想困住二人,机会渺茫,却下令星宿派弟子,五人
一组,互相呼应,在谷外围搜不已。

  且说华云龙与天乙子,奔入林中,天乙子忽然闷哼一声,坐倒地上。华云龙
大吃一惊,蹲下身道:「道长何处不适?」

  天乙子瞑目稍顷,张目苦笑,道:「这毒好生厉害,贫道怕不行了。」

  华云龙蹙眉道:「伤在何处?」

  天乙子指指右腿,笑道:「贫道真怨向老儿。」

  华云龙撩起天乙子道袍下摆,但看膝下接以木棍,大腿上却插着一根针,仅
余半分在外,色泽斑斓,显系奇毒之物,他暗暗想道:「他双腿已残,而矫捷不
逊,不知内情的,还不信他残废了。」心中在想,随口问道:「向老前辈仙逝多
年,道长还怨他什么?」

  天乙于哈哈一笑,道:「怨向老儿当年,齐根除去贫道的,是左腿而非右腿
,否则就避去一祸了。」

  华云龙暗道:他在生死关,竟能谈笑自若,这份胸襟,谁也难信出自当年的
「通天教主」。转念下,不由增多几分敬意,笑道:「区区星宿派的毒药,大概
还难不倒在下。」他口中在说,手可不闲,由怀中取出两只玉瓶,拔出毒针,迅
速将「拔毒散」敷上,又倾出两粒「清血丹」,递予天乙子。

  「拔毒散」一敷上,天乙子但觉中针处,一阵清凉,张口吞下「清血丹」,
笑道:「华家丹药,果真不凡,这条命又捡回了。」他方才倾力奔逃,未能全力
抑毒,毒气已侵入脏腑些微,服下丹药,闭目运功,不再说话。

  华云龙忽听远远传来分枝拂叶之声,眉头一蹙,低声道:「想不到东郭寿竟
穷追不舍,晚辈先负你找一处清静地方。」不待天乙子答话,将他背起,向东南
奔去。

  须臾,寻了一个隐蔽山洞,将天乙子放下,任他运功逼毒,华云龙也席地盘
坐洞口。他一坐下,顿时思潮起伏,回想脱险经过,饶他胆大,也不由暗暗心惊
,东郭寿武攻在他之上,令狐兄弟、房隆、呼延恭,个个绝顶高手,若非呼延恭
自恃「移穴聚气震撼」大法,不惧敌人闭穴,华云龙也难这般轻易得手,其他星
宿派弟子,一流高手不少,此番脱险,实属徼幸。

  转念之下,对东郭寿居然知他行踪,抢先赶回,张罗设网,大感困惑,他暗
暗想道:「丁如山、侯稼轩、贾少媛、宫氏姊妹,泄密自然不可能,那只有天乙
子之徒,嫌疑最大了。」

  他也想到,很可能是天乙子上次露了行迹,令东郭寿戒备大起,也可能路上
泄露得踪迹,被东郭寿猜出去向。正当寻思不已,忽听洞外传来一个阴森森的声
音,道:「华云龙,你出来。」

  华云龙心神一凛,回头一看天乙子,见他头上热气蒸腾,逼毒正急,钢牙一
咬,在洞壁匆匆留下数字,身形一长,扑出洞外。只见星光下,个瘦若枯骨,臂
长过膝,腰系银龙,黄袍褛褴的老者,伫立面前,恍若鬼魅。华云龙强持镇定,
暗道:「幽谷未见申屠主,想不到这魔头也来了。」

  只听申屠主阴森森的声音,幽幽地道:「华云龙,你知老夫今夜亦在谷内否?」

  华云龙微微一怔,讶然道:「那你为何不出手?你在我自度决难脱困。」

  申屠主道:「以多欺寡,老夫不为。」

  华云龙道:「你果然比你师弟们高明。」语音微微一顿,道:「你只身寻来
,那是要与我一战了?」

  申屠主微一颔首,道:「本来老夫未将你放在眼里,只是今夜见你在敝派中
原总坛之中所现,突觉你在世,乃一大失策。」他语声淡漠,似是杀华云龙,乃
是轻而易举之事。

  华云龙剑眉一轩,方欲反唇相讥,转念一想,忽又点一点头,道:「凭你武
功,配出此言,不过我打你不过,逃还可以。」

  申屠主一怔,要知武林中人,宁愿战死,不肯败逃,华云龙却说得自自然然
,不以为耻。他一怔之后,漠然道:「你要逃,山深林茂,老夫还真奈何不了你
,但天乙子逼毒未毕,你们侠义道中人,自不会弃友而逃。」突然衣袖一抖,一
柄连鞘短剑,掷向华云龙,道:「老夫还擒住一主一仆,姓薛的,你要不要去看
看?」

  华云龙一眼便认出那柄短剑,正是薛灵琼所使,顺手抄住,但觉虎口一热,
险些脱手,心中暗惊,冷笑道:「你自负前辈,竟对一个女子下手。」

  申屠主干疮的面上,微一抽搐,道:「你若应允与老夫一搏,不做逃遁之计
,老夫立刻放人。」华云龙暗暗心惊凉,想道:「他千方百计逼我动手,那是非
杀我不可了。」

  只听申屠主缓缓说道:「实对你说,元清和尚功力虽较我略高,但他妄耗真
元,三五载内,想要修复,不是易事,纵然复元,他年已老朽,去死不远,声望
不够,不足以为大害,你父亲华天虹,武功德望,得天独厚,不过,也不过一人
而已。」语音一顿,又道:「你,有机智,有资秉,有胆有运,老夫……」

  华云龙脱口道:「你怎样?」

  申屠和杀气满面,一字一顿道:「为星宿派万世基业着想,老夫不容许侠义
道后继有人。」

  华云龙眉头微耸,道:「承蒙看重,不胜荣幸。」

  申屠主道:「你待如何?」

  华云龙断然道:「华某成全你对师门的愚忠。」申屠主双目一睁,精光景射
,似有怒意,随又哼了一声,一语不发,转身行去。华云龙知道这一战凶多吉少
,只是无论如何,不忍令薛灵琼陷身魔教手中,暗暗一叹,追了上去,扬声道:
「申屠主,你未带人来?」

  申屠主头也不回,道:「向此搜山的弟子,我全遣他们回去了,天乙子的事
,你勿须顾虑。」

  华云龙暗忖道:这魔头不愿以多凌寡,乘人之危,倒也是难得了。申屠主身
法快似鬼魅,华云龙展尽全力,始勉强跟上。这两人是何等轻功,须臾,连越二
岭,来至一座竹林,穿林而入,只见一块土地上,孤零零的一座茅屋。

  申屠主倏地立足,转面说道:「她们穴道被闭,就在屋内,老夫在峰上等你。」
语甫毕,行去。

  华云龙略一沉,来到茅屋之前,伸手推门,木门「呀」的一声,应掌而开。
屋内漆黑似墨,但以华云龙眼力,依然清晰可辨,但见当门一间草堂,置着一桌
二椅,墙角一张木床,床上并肩躺着两人,靠外一人,正是那薛灵琼,唇若涂丹
,鼻若悬胆,十足美人胎子,人虽躺着,一双清澈若秋水的明眸,却呆呆凝视承
尘,这时,似是听见声息,秋波微转。靠内躺着的,脸上伤痕累累,却酣然入梦
,正是那薛娘。

  华云龙一语不发,走上前去,轻轻在薛灵琼天灵穴上击了一掌。薛灵琼但觉
一股热流,由百会穴缘脉而下,所过之处。舒畅万分,被闭穴道,登时打通。她
娇躯一翻,坐起床沿。她已习于屋中黑暗,依稀看出华云龙身形,觉得心头淤塞
,似有千言万语,却一字也说不出,玉面神情,恍若大梦初醒,疑真疑幻。

  华云龙长长叹息一声,道:「姑娘感觉如何?」薛灵琼闻言,美眸之中,突
然迸出两粒珠泪。华云龙暗道:「她一主一仆,必身世凄凉,遭遇悲惨,再逢上
申屠主这等魔头,想来更受了不少惊骇。这般一想,心中怜惜之意大起,柔声道
:「在下援救来迟,姑娘受惊……」

  薛灵琼低声道:「华公子……」不知如何,热泪泉涌,恨不得放声痛哭,但
她个性坚毅,一抹泪珠,强自忍住。

  华云龙忽然念及与申屠主之约,瞿然一惊,觉得耽误不少时间,暗道:我与
申屠主一战,十九必死,其他犹可,这「瑶池丹」却关系中原武林千百高手,不
可不妥为处置。转念之下,而容一整,道:「薛姑娘,在下有一事相托。」

  薛灵琼含泪道:「公子有何吩咐?」

  华云龙缓缓说道:「此事关连中原武林极大……」倏然止住,暗道:薛灵琼
武功不高,身怀重宝,那是太危险了。

  薛灵琼看出华云龙的心意已甚:「公子既信得过贱妾,所嘱之事,誓死完成。」
语音微微一顿,接道:「只是贱妾武功低微,却恐力有不逮。」

  华云龙微微一笑,心意巳决,将装有「瑶池丹」的玉瓶取出,递向薛灵琼,
道:「这玉瓶中有极为珍贵的灵丹,姑娘由此向西连越二道山岭,在一处山谷尽
头,藤萝隐蔽的洞中,可寻到天乙子……」

  薛灵琼骇异的道:「天乙子?」

  华云龙道:「姑娘勿须惊恐,天乙子而今已改邪归正。」

  薛灵琼怔了一怔,道:「这么近,华公子为何不亲自交给天乙子?」

  华云龙淡然一笑,道:「星宿派有搜山之举,姑娘小心点,万一找不到天乙
子,在下朋友,均可托付。」语罢,放下玉瓶,还有那柄薛灵琼的短剑,一掌拍
开薛姑娘穴道,掠身出屋,由竹林枝上,射向峰顶。

  他辞色虽无异平时,薛灵琼却总觉有些不对,追出屋外,叫道:「华公子。」

  只听华云龙的声音道:「姑娘保重。」

  薛灵琼微微一怔,返身进屋,匆匆抓起玉瓶,塞入怀中,将剑斜插腰际,即
待出屋,忽又停足,回眸一望薛娘,见她兀自熟睡,薛灵琼美目中,忽又珠泪滚
滚,喃喃自语道:「这些日子,也真苦了你了。」银牙一咬,不再疑迟,向华云
龙逝去方向疾追。

  华云龙展开轻功,何消盏茶时光,已登上峰顶。这霍山又名天柱山,其高可
知,此峰更是卓然孤拔,上擎苍天,四山环抱,尽在脚底,满天北斗,几似可攀。
只见申屠主冷然凝立,有若幽灵,本来清幽的山景,恍惚笼罩了一层鬼气,令人
不寒而栗。

  华云龙将手一拱,道:「多劳久候了。」

  申屠主细目一睁,道:「老夫却奇怪你来的太快,你那情侣,安排妥了?」
华云龙见他误以为薛灵琼乃已情侣,却也懒得解释,将手一摆,道:「闲话少说
,你若要见识落霞山庄的武学,现在就可开始。」抽剑横胸,凝立如山,霎时,
他已将一切得失祸福,忘得干干净净,只存着激昂的斗志。

  申屠主也不敢小观了他,平日欲睁还闭的细目,此际,光芒大盛。刹那,峰
顶弥漫了一片战云。只听华云龙一声大喝,健腕一振,剑罡四迸,攻出了第一招。
这一招凌厉之极,申屠主却冷冷一哼,道:「小子未臻化境。」欺身一掌,无视
于那威猛剑势。

  讵料,华云龙剑至半途,倏地到气一敛,声息全无,已袭近申屠主腰际。申
屠主瞿然一惊,吸腹提气,全身不动,倏尔移开三尺,口中不由赞道:「好小子
,配与老夫一战了。」

  华云龙冷然道:「尊驾太看得起自己了。」他心中不由暗道:「这魔头功力
果真高得出奇,但凭一口丹田真气移身,竟然犹可开口。」

  这开头一招,两人都对敌手武功,重新估计,也精神陡长。申屠主略落下风
,心中激起好胜之意,轻轻一哼,挥掌攻上。展眼间,一场武林罕见的激战开始。
十招一过,华云龙已走下风,但他见状,立刻采取守势,一柄剑施展的若铜墙铁
壁,泼水不透,一任申屠主攻势若迅雷疾电,狂风暴雨,始终支持着不败。

  申屠主攻了七八十招,未能将华云龙击败,觉得以自己身份年龄,百招之内
,若收拾不下华天虹之子,实是有失光彩之事。他心念转动,忽然沉声道:「华
云龙,老夫要在十招之内胜你。」说话中,掌势倏变,绕华云龙四外疾走,双掌
交劈,掌掌都击在空档。

  华云龙大惑不解,却是丝毫不敢大意,严加防守。申屠主何等功力,瞬息之
间,已绕了二三十圈,忽然直欺中宫,呼的一掌击去。华云龙龟甲古剑一挥,斜
斩而下,蓦觉四周似已冻结,宝剑斩下,不由一滞。高手相争,何容有分毫差错
,但听申屠主灿灿怪笑,一掌已兜胸击至。

  这一掌本是万难躲过,总算华云龙技艺机智,两臻绝顶,自入江湖,屡经生
死,仓卒中,左掌一扳,迎了上去,只听拍的一声,两掌已胶在一起。申屠主正
欲如此,刹时内力泉涌,攻向华云龙。华云龙急运内力抵御,右手剑顺势横断。
中屠主左手一伸,扣向华云龙腕脉。

  华云龙左掌抵御申屠主真气,几尽全力,逼到此处,咬牙弃剑,戟指反点申
屠主掌后「太渊」穴。在剑犹未落地,两人一掌暗拚全力,一掌已连拆四五招。
要知申屠主功力高过华云龙,这是铁一般的事实,华云龙焉肯拼斗内力,竭力欲
改变眼前情况,只是先机已被申屠主占去,却由他不得,又是拍的一响,两人另
一掌又复接上。

  申屠主心头大喜,全身功力涌出,欲一举震毙华云龙,讵料,忽觉真力向旁
一滑,竟若泥牛人海。他心惊不已,忖道:这是什么内功?要知这等拚斗内力,
决无取巧之法,须臾间,华云龙竟能移去敌人内力,这是千古未闻的奇事,难怪
申屠主惊疑。但他是何等人物,真气一凝,华云龙顿觉双掌如托泰山,再难卸去。

  只是申屠主也无法立时击溃华云龙,只觉华云龙内力古怪之极,每败退一分
,就强劲一分,也愈难迫近。然而内功终在修为,盏茶不到,华云龙汗流夹背,
涔涔而下,浑身衣衫,尽皆湿透。申屠主游刃有余,暗暗留意华云龙脸上,只见
他双目神光益盛,似是愈斗愈勇。

  心念一转,想起一事,忽然追悔不迭,忖道:在雨花台那老和尚真元大耗,
分明是为了渡与这小子,这一内力拚斗下来,这子功力怕不陡增,老夫反倒作成
他了。只是势成骑虎,他也罢手不得,决定趁华云龙未完全承受元清大师所渡真
元,尽快击毙,若等他全部消融,则胜负殊难测定,心念一转,拚耗元气,全力
猛攻。

  华云龙固然节节败退,却是敌强益强,苦苦撑着。转眼两刻已过,两人依旧
胶着华云龙固是满面通红,大汗如雨,申屠主也收起了那要死不活的神情。突然
间,由峰顶四面崖下,爬上来一玄衣少女,体态窈窕,婀娜多姿,腰际斜插一柄
短剑,正是那薛灵琼。她原来追着华云龙而来,只是她武功相差太远,直至此时
始至。

  她游目四顾,一见星光之下,两人双掌交接,凝立如山,不由一怔,再见华
云龙似是落了下风,芳心大惊,不假思索,拔剑扑上,朝申屠主背心刺去。申屠
主冷冷一哼,她那柄剑不但刺不进申屠主背心,一股力道沿剑弹来,虎口破裂,
短剑脱手飞去,娇躯也被震伤倒退五六步,手臂酸麻,几乎提不起来,耳鼓也被
震得嗡嗡作响。

  她震惊未已,忽见两人相接手掌,倏地分开,各自倒退两步,申屠主微一幌
动,旋即站稳。华云龙却面色苍白,朝她望了一眼,嘴角一阵牵动,忽然喷出一
口鲜血,身子往后倒去。薛灵琼怔了一怔,突然哭道:「华公子。」热泪双流,
奔上前去,双膝一曲,跪倒华云龙身旁,欲待将他抱起。

  那申屠主原是闭目而立,运功调息,忽然睁目道:「抱不得。」

  薛灵琼微微一怔,转面道:「站开。」她似是不知申屠主是绝世魔头,叱过
之后,转过面庞,又张臂抱去。

  申屠主怒气一涌,右臂一抬,就待朝薛灵琼螓首按下,但见她那玉面如痴,
心碎肠断的样子,竟感难以按下,改为挥出一股阴柔劲力,逼开薛灵琼,冷冷说
道:「他五脏破损,六脉支离,只余下一口真气,护住心头,一经移动,立时毙
命。」薛灵琼呆了一呆,忽然伏地痛哭。

  申屠主却漠然道:「丫头,哭济什么事?真说起来,姓华的小子落至如此下
场,还不是你害的。」薛灵琼闻言,哭声倏止,玉面一仰,望着申屠主,现出惊
疑之色。

  申屠主见已引起她的注意,当下缓缓道:「你仔细听着,老夫一生,无所谓
善恶,愤世嫉俗,但对任何事情,绝不隐瞒真象。」目光一转,望了面如死灰,
一息奄奄的华云龙,接道:「对今夜这一战实情,自也不愿瞒人。」

  薛灵琼秀目一睁,暗道:「这一战胜负已分,还有什么实情?」忽然念及申
屠主之言,华云龙是被己所害,不由芳心一颤。

  只听申屠主道:「老夫自信所为,远逾华家小儿,故逼他比拚内力,谁知…
…」他目中隐现迷惘之色,忽然问道:「小丫头,你可知他所练内功,是哪一门
的?」

  薛灵琼不加思索,道:「自是家传。」

  申屠主摇首道:「老夫虽未悉华家心法,却可断言,他所练非华家内功,那
力道若重重波浪,一道强似一道,且顺逆相成,自动卸去敌劲,华家内功,不似
这等迹象。」语音微顿,道:「这可不谈,那华云龙仗着古怪内功,以无比毅力
,强自支持,不过,这也撑不住多久,可是他却愈拚内力愈猛……」

  薛灵琼脱口道:「奇怪。」

  申屠主接口道:「那时,老夫才发觉,他曾受高人指点,以类似玄门「真元
引渡」之术造就过,此举正是融释真元,收归己用的大好时机……」薛灵琼忍不
住道:「什么是「真元引渡」之术?」

  申屠主望她一眼,缓缓说道:「本来内功一道,只有靠自已苦练,循序渐进
,但若有脱胎换骨的灵药,又当别论,此外,若有绝代高人,不惜功行,将自己
苦修真元,传与别人,则亦可造成奇迹,佛家灌顶,玄门引渡,均是这种方法。」
薛灵琼暗忖:这并不难。

  申屠主似只看出她心意,冷冷说道:「这种方法,看来容易,其实比灵药还
难,一则损已成人。二则绝代高人,代罕其人,最重要的,这些人不愿自己弟子
,不劳而获。」

  申屠主似是觉得离题太远,道:「话说回头,那时老夫后悔已迟,眼看持续
下去,华家小子大有反败为胜的可能……」

  薛灵琼问道:「那……他为何……」

  申屠主将手一摆,不答反问,道:「是你偷袭老夫?」

  薛灵琼早对生死之事,视之漠然,闻言冷冷说道:「明知故问。」

  申屠主不怒反笑,道:「丫头,你可知道?老夫与华家小子互拚内功之际,
二人周身俱布满护身真气,一有外力相加,则两人全力反震,遍数天下,何人能
接得下我二人合力一击?你不是自寻死路?」

  薛灵琼漠然道:「我仍旧活得好好的。」

  申屠主哼了一声,道:「你活得好好的?」忽然厉声道:「你可知道?你为
何现在好端端的?」不待薛灵琼回答,又怒声道:「你可知道?本来一名几乎可
以天下无敌的高手,将随东升之日而出,被你一扰,却骤尔夭折?」他声色俱厉
,有若变了个人似的,迥非适才鬼气森森之状。

  薛灵琼略一思忖,忽然花容失色,道:「莫非……」

  申屠主接口道:「正是华家小子为了拯救你一命,也不愿如此胜我,故而落
成这等状况。」语气之中,实隐有一份悲痛之意。

  要知无论何等学问,几可以称为一代宗师之人,对于能继其学的奇才,都自
然有一种爱惜之心,这也可算是爱屋及乌,申屠主毕生浸润武学,对于根骨奇佳
,武功绝世之人,自是也有是心,只是华云龙既非出于星宿派,且是强仇大敌,
那妒才之心,就压住了怜才之意,但当华云龙垂垂欲毙,仇恨一去,那怜才之心
,就油然而起了。

  薛灵琼目光发直,遥望天际,玉容黯淡,嗫嚅道:「是……我害了他……想
不到……」目光一垂,忽然瞥见坠落地上的龟甲古剑,她想也不想,皓腕一伸,
拾起自刎。眼看宝剑自刎之下,这娇若春花,艳若朝霞的少女,就得香消玉殒。

  申屠主突然一把夺下,冷冷说道:「姓华的还未死,你犯不着如此急着陪葬。」

  薛灵琼呆了一呆,忽然仰面问道:「你可以救他么?」

  申屠主怔了一怔,道:「老夫可保他十天性命,要救他除非参仙、灵芝一类
灵药。」

  薛灵琼满怀希冀地道:「何处有参仙、灵芝?」

  申屠主皱眉道:「这类天材地宝,可遇而不可求,你如何找法?」心念一动
,忽道:「华家名满林,他自己家中,或许藏有什么奇珍,只是纵然有,云中山
距此三四千里,十日之内,除非是飞,那是决到不了,况他家中也未必有。」

  薛灵琼闻言,神智忽然一清,忆起华云龙刚刚交给自己的玉瓶,说不定是什
么灵丹妙药。她取出玉瓶,正欲拔开瓶塞,但她久历江湖风险,熟识人情险恶,
忽念申屠主就在身后。若瓶中果是起死回生的灵药,申屠主岂有不夺取之理。

  申屠主见她由怀取出一只形式奇古的玉瓶,欲拔瓶塞,忽又止住,已知她心
意,冷哼一哼,道:「老夫何等身份,岂能夺你之物,也罢,看在华云龙是条好
汉,老夫延他十日之命。」申屠主讲罢,不待薛灵琼答话,即走上前去,在华云
龙胸前连拍十七掌。

  薛灵琼见他掌掌均凝足功力,拍击的皆是大穴,芳心抨然,凝目注视,不敢
少瞬。只见申愿主拂袖发劲,将华云龙翻了个身,又在华云龙背上数穴,连拍十
五掌,这次却异常缓慢,最后一掌去向华云龙天庭,忽然喘了一口气,额上也现
出汗渍。

  薛灵琼这才看出,申屠主为华云龙延命十日,内力耗去不少,对这绝世魔头
,竟肯为敌人如此,芳心不觉暗感困惑。但见申屠主重将华云龙翻过,由怀中取
出一只色呈碧绿的玉瓶,拔开瓶塞,倾出一颗大如梧桐子的黑色药丸。

  薛灵琼忍不住道:「这是什么药材制成的?颜色这么难看。」话声甚低,有
若自言自语。

  中屠主鼻中哼一声,冷冷说道:「老夫若要害他,何需如此费事。」俯身捏
开华云龙牙关,将黑色药丸纳入他口中,然后将华云龙身体托起,转身待去。

  薛灵琼惊叫一声,霍然跳起,道:「你干什么?」

  申屠主停住脚步,转面向她,不耐地道:「凭你那点武功,岂能安然带一个
重伤的人下峰。老夫将他送返那座茅房,以后的事,就看你的了。」微微一顿,
道:「究竟是妇道人家的见识,疑神疑鬼。」

  薛灵琼玉靥一红,上前两步,道:「索性请老前辈携我同下。」申屠主一语
不发,仅以右手托起华云龙,左手握住薛灵琼皓腕。

  薛灵琼忽又道:「稍等。」申屠主眉头一蹙,大有不胜其烦之势,但仍松开
手来。

  只见薛灵琼俯身拾起华云龙的宝剑,再寻自己短剑,却不见踪迹,情知可能
是震落峰下,那柄短剑乃是截金断玉的宝刃,她素来心爱异常,眼下遗失,芳心
痛惜万分,只是想起华云龙伤势,又淡然置之,匆匆走回。申屠主早已不耐,一
把抓住她右腕,幌身下降。

  薛灵琼只觉耳畔风生,略一注目四周景物,便觉头晕目眩,根本脚不点地,
却未感不适,心中暗骇申屠主的武功,想道:「以这魔头的功力,我只有趁此时
,冷不防刺他一剑,始有为华公子报仇之望,反正祸首是我,拼上一命也罢。」

  转念及此,小心冀冀的拾起宝剑,她早有预谋,宝剑未还给华云龙,却握在
左手。突然间,她想起这一来华云龙也势必丧命,虽然华云龙仅有十日之寿,但
在她心目中,加是无比珍贵,不觉迟疑不决。她主意未定,忽然身形一止,双足
落地,申屠主放开了手,原来巳至那座茅屋了,暗悔失去唯一机会。

  忽听申屠主道:「丫头,你刚才为何不刺下?」

  薛灵琼暗道:「他原来已是察觉。」心中有气,怒道:「我是觉得你这条贱
命,就算再活上百年,也抵不上华公子一日,可不是畏惧你的武功。」

  申屠主不怒反笑,道:「丫头果然痴情,只是老夫不懂,你为何还叫那小子
华公子?」

  薛灵琼虽然苦心欲碎,也不由玉面通红,急道:「你别胡说,我与华公子没
有半点关系。」

  申屠主哼了一声,道:「口是心非。」

  薛灵琼怒道:「哼,他是堂堂天子剑之子,身世煊赫,我不过一个是微不足
道的女子……」突然,一阵身世之悲,泛上心头,再念起华云龙伤势,心灰意悚
,倏然而泣。

  只听申屠主漠然道:「你与华家小子交情如何,老夫也懒得过问,好好让他
活几天,有何后事,交待清楚。」低头一瞥华云龙,道:「他五脏离位,治愈形
同梦想,送还落霞山庄,亦不可能,你安心陪他住在这里,老夫去阻人骚扰。」
话罢,将华云龙放下,幌身已自不见。

  薛灵琼急抱起华云龙,喃喃骂道:「申屠老鬼可恶,夜深雾重,华公子重伤
之下,如何能再感风邪?」

  话声甫落,眼前一花,申屠主忽又出现她面前,淡淡看她一眼,缓缓说道:
「等他醒来,你告诉他,老夫亟望他伤势痊愈,与老夫再战一次。」

  薛灵琼漠然道:「我记得告诉他,你快请。」申屠主对她连番无礼,居然都
忍下了,冷冷一哼,身形一闪,霎时失去踪影。

  忽听薛娘的声音道:「小姐,华公子怎样了?」

  薛灵琼强忍悲痛,转面道:「他命若朝露,却是为了我……」泪珠一涌,哽
咽难言,抱着华云龙,前屋内走去。

  薛娘创痕满布的脸上,颤动一下,跟着跨进门口。只见薛灵琼小心翼翼地将
华云龙放置榻上,解下剑鞘,将宝剑纳入,美眸一转,见床头壁上,即有一钉,
当下挂好。然后,帮华云龙脱去鞋袜,盖上衾被。薛娘以为她事已做完,方待呼
唤。

  但见薛灵琼立起娇躯,端祥一阵,又理了理衾枕,一举一动,温柔之极,细
心无比。诸事已毕,看看华云龙再无感到丝毫不适,她缓缓坐在床沿,一双秋水
明眸,呆呆望着华云龙,良久,一动不动。薛娘候了半晌,忍不住低声道:「姑
娘。」她唤薛灵琼相隔不及五尺,怎耐薛灵琼宛如不觉,并不知她这忠心耿耿的
女仆呼唤。

  薛娘略为提高声音,叫道:「姑娘……」

  薛灵琼目光不瞬,将手一摆,道:「别吵。」

  薛娘楞了一楞,见她似是除了华云龙,浑忘天下万物,灵机一动,道:「华
公子醒来之后,需要什么?姑娘可准备了?」

  薛灵琼听见起首「华公子」三字,倒将话听进去了,「嗯。」了一声,道:
「你去看看厨下有何食物,送来就是。」口中说着,秋波依然直直盯在华云龙面
上。

  薛娘暗道:「唉,这姓华的害人不浅,姑娘如此,怎生得了?」想了一想,
只得朝厨房走去,过了一劾,托着一个木盘转回,盘中两碗热粥,三个小菜,两
副筷子,行到薛灵琼身后,道:「姑娘,送来了。」

  只听薛灵琼道:「他还未醒,等一等。」

  薛娘丑怪的脸孔,颤动了一下,道:「姑娘先吃点吧。」

  薛灵琼道:「不必。」薛娘楞了一楞,暗暗叹息,无奈之下,只有将草屋中
那张桌子,移到床边,放下木盘,她也在一旁木凳坐下,留意着小主人动静。

  深山岂有更漏,三人两坐一睡,不知不觉间,蜡烛燃尽,屋外鸟鸣嘤嘤,天
色已亮。忽听华云龙长长嘘了一口气,霍然睁开双目。

  薛灵琼惊喜交集,道:「你醒了。」

  华云龙暗一运功,但觉真气竟是难以运转,脏腑破损不堪,命在旦夕,心中
暗暗震惊,却淡淡一笑,道:「申屠主何在?」以肘支榻,挣扎欲起。

  薛灵琼连忙伸手按住,道:「你伤势极重,不宜多动,还是躺着的好。」

  华云龙微一用力,即觉头晕胸闷,心知不能妄动,重新躺下,笑道:「这种
滋味,平生第一次尝到,也算有缘。」薛灵琼见他毫不将生死放在心上,想起申
屠主之言,华云龙仅有十日之命,芳心如绞,眼泪若断线珍珠,滚滚下落。

  华云龙微微一笑,道:「你性情坚毅,平日轻不流泪,何事令你如此伤心?」
他身在伤中,犹温言慰人,薛灵琼益难忍耐,忽地跪在地上,螓首深埋床沿,痛
哭失声。薛娘站起身来,口齿一张,似欲出言,忽又闭住,默然一叹,眼眶含泪
,悄然退出。

  华云龙转过面庞,柔声道:「你有什么委曲,不妨说来听听。」

  薛灵琼哭道:「我恨。」

  华云龙眉头微蹙,道:「恨什么?」

  薛灵琼抽咽道:「恨申屠主。」

  华云龙笑道:「他欺负过你,又震伤了我,该恨。」

  薛灵琼断断续续地道:「更恨我自己。」

  华云龙含笑道:「这就不该了,人哪有恨自己的?」

  薛灵琼颤声道:「还恨你。」

  华云龙双眉一蹙,随即舒展,侧卧榻上,微一点头,道:「必是我那里得罪
了你……」

  薛灵琼螓首一抬,垂泪道:「我恨你,恨你为何要顾及我的生死,不乘机毙
了申屠老魔,我死了倒也干净,免得在这世上受罪。」

  华云龙笑道:「常言道,好死不如歹活,这世上虽有恶人,不失可爱。我虽
惨死,依然恋恋难舍,你正当锦绣年华,如何说出这等丧气的话?」薛灵琼又低
头啜泣,华云龙见劝她不住,暗暗皱眉,心念一转,道:「你抬起头来。」薛灵
琼温驯地抬起螓首,茫然不解其意。

  华云龙目光一转,仔细打量她含泪梨颊一番,一本正经道:「你哭的时候,
比笑的时候还要好看,我以往没有机会,而今有福得观,这个伤可算是值得了。」
薛灵琼想不到他在这等情况,还有闲情逸致,留意此事,不禁啼笑皆非。

  适时,薛娘端了一盘热气腾腾的粥饭、小菜进来,将原先冷却的菜饭换过。
薛琼灵经华云龙这一挑逗,悲痛稍杀,闻得菜饭香气,饥肠辘辘,暗道:「他也
必是饿了。」转念之下,扶起华云龙,将枕头靠起,让他半躺半坐榻上,取过饭
菜,以汤匙舀着,送入华云龙口中。

  华云龙暗道:「她明明饥饿非常,却先顾及我。」当下将头一摇,道:「你
先吃,我还不饿。」

  薛灵琼柳眉一颦,道:「假如你不先吃,我怎能咽得下去?」

  华云龙笑道:「你不吃,我也无胃口。」

  薛灵琼忽又泫然欲滴,道:「你落到这等地步,都是我害的……」

  华云龙连忙笑道:「也罢,我就吃。」抬臂欲自行取食,却觉手酸骨软,颤
抖不巳。

  薛灵琼见一个叱咤风云的高手,而今变成举足动手都困难的人,芳心如割,
险些又要落泪,却恐引起华云龙不悦,连忙转面,偷偷抹去,转过面庞,强泛笑
靥,道:「你也不必再拘小节,将就点吧。」华云龙苦笑一声,只得就薛灵琼手
中汤匙吃食。

  薛灵琼边喂他吃粥菜,边将他昏迷后,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只将申屠主说
他只有十日之寿的事,改成慢慢调养,可以痊愈,只是如何瞒得过华云龙,但他
却不说破。两碗喂毕,她也说完,华云龙叹道:「那申屠主竟肯使出「天魔附体」
之功,替我疗伤,也算一奇。」

  薛灵琼柳眉一蹙,道:「天魔附体?听来鬼气森森的,会不会在你体内留下
暗伤?」

  华云龙笑道:「名虽难听,却是魔教最上乘疗伤手法,申屠主大概不致如此
下作。语音一顿,道:「投桃报李,以后我也得救他一次。」

  薛灵琼暗道:「你已命至须臾,还能救人么?」心如刀割,口中却笑道:「
那老魔头,死了算便宜,救他则甚?」

  华云龙淡淡一笑,道:「受人之恩,岂可不报?」

  薛灵琼道:「那魔头活着,又不知要害死多少人?」

  华云龙道:「不然,我看他自负极高,等闲人不肯出手,只要折服他,必是
隐遁不出,不致酿成大害。」

  薛灵琼见他说话到此,面现困顿之色,忙笑道:「你躺下休息如何?我也要
进餐了。」华云龙重伤之下,虚弱不堪,确感疲乏,当下略一颔首,薛灵琼连忙
扶着他,缓缓躺下。须臾,华云龙沉沉睡去。

  薛灵琼呆呆地望着他,却未进食,不知在想些什么,樱唇露出了微笑,片刻
,花容忽又一变,眼泪簌簌落下,却恐惊醒华云龙,不敢哭出声来。薛娘一直在
门外注意着她,睹状奔入,道:「小姐,你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薛灵琼凄然一叹,低声道:「薛娘,他死,我也死。」

  这两个「死」,若千斤重锤,猛然敲在薛娘心上,她失声道:「死?小姐,
你疯了?」

  薛灵琼脸庞一转,玉面一片坚毅之色,道:「我清清楚楚。」

  薛娘丑脸上焦灼之极,道:「小姐,这太不值得了。」

  薛灵琼淡然道:「有何不值得?」

  薛娘道:「华家这小子根本是个花花公子……」

  薛灵琼冷冷截口道:「不准侮说他。」

  薛娘一怔,亢声道:「他本来处处留情,心中未必有小姐。」

  她语声陡高,薛灵琼恐吵醒华云龙,回眸一顾,见华云龙酣然入梦,放下是
心,转面漠然道:「你去歇息,这事不必谈了。」

  薛娘楞了一楞,她是薛家世仆,亲眼见到薛灵琼长大,知她主意既定,屹如
山岳。暗道:事要从根本着手,不如杀了这华云龙,心念转动,充满杀机的目光
,不由瞥向华云龙。

  薛灵琼见状,芳心大急,道:「你假如对华公子不利,我立刻死给你看。」
薛娘恐怖的脸上一阵抽搐,咬牙不答。

  薛灵琼冷冷说道:「你当我说着玩的?」

  薛娘忽然嘶声道:「姑娘忘了老爷了?」

  薛灵琼蓦地呻吟一声,双掌捧心,似是痛苦万分,大大的喘了一口气,悲声
道:「你先出去,我想……想……」薛娘见状,也是含悲落泪,不再说话,慢慢
走出草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