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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途止返】(重修版)(3)上 作者:老马失途

2024-02-03 09:42:44

【迷途止返】(重修版)(3)上

  作者:老马失途
  2023/5/14发表于:SIS001

  第三章(上)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 *** ***
  故事到这里就算是结束了,我们彼此沉默着谁也没开口。
  要安慰他吗?可语言的力量实在过于单薄。
  我能做的只有尽力将她抱紧,如往年一样,告诉她在这个世界上她并不孤单。
  阮晴安安静静地缩在我的怀里,轻轻地呼吸,感受我努力想要给予她的安全感。
  「全都过去了……妈,以后我们会更好的……」我轻声呢喃,在这宁静的夜晚驱赶走所有的喧嚣,哄她安然入睡。
  「嗯……」阮晴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回应,暂时忘却了那些不美好的回忆,呼吸渐渐变得平缓且悠长。
  感受着怀中娇躯的律动,我才意识到,年幼时发出的誓言现在已然做到,我不再只是单纯地依赖她,终于也成为了能被她需要的人,成了能负担起她依靠的男人。
  望着她安宁的模样,我忽然希望她能永远就这样安安心心地在我的呵护之下,将所有的忧愁和烦恼全都交给我,而她只要做一个无忧快乐的小女人就是对我最大的鼓励。
  「永远彻底地拥有她」的愿望促使我再也按捺不住,伸手隔着最微小的距离去了解她、感受她。
  我小心翼翼地测量着她的轮廓,只觉每一寸都是那么的完美,让人想要爱不释手地把玩,怎么也不会腻。
  我陶醉在此刻新奇的乐趣之中无法自拔,乐此不疲地细数她的睫毛,将自己的呼吸放到跟她相同的频率,感觉一晚上都不会倦。
  母子间的联系在我的刻意配合下更是亲密无间,我忍住了继续拉近彼此距离的冲动,可阮晴却不自觉地向着与她同出一源又让她感到莫名心安的地方靠近,如柔软的爬山虎攀附上坚硬的墙面,阮晴将我们之间的距离缠绕成了负数。
  我大气不敢喘,身体越来越热,上身受到满满的挤压,身下的某个部位也生理性地膨胀起来,明明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却在抵住一处柔软后更是不可遏制地硬到了极点,随着我的呼吸缓缓地一胀一收。
  从未体会过的触感虽然不难受,但还是让她觉得奇怪陌生,于是反射性紧紧搂着我继续蹭了蹭,然后……然后就被顶醒了。
  我感到有什么不受控制地冲了出来,虽然极力克制,但伴随着一阵舒爽,最终还是来不及了,只能紧紧夹着腿,抵抗后续的余韵。
  阮晴被我突然的颤抖弄醒,微微皱着眉,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看见我憋得满头是汗,又感受到顶在她身上的硬物,以及我身体的紧绷和轻颤……「啊!」从没想过的离谱场景使她失控地惊叫一声,慌慌张张地想要推开我,却在我的禁锢中逃脱不得。
  说实话,造成现在这样的局面,她也有一半的责任。
  要不是她使劲缠上来,还蹭来蹭去,我也不至于这么轻易就……那啥,更不会下意识把她搂紧多蹭两下……
  终于挣开我的手臂,阮晴一下子退缩到角落,攥着被子茫然失措,眼泪无知无觉地流下来。
  「妈,我……」我想解释一下,她却沉浸在剧烈的冲击当中充耳不闻。
  「唉!」身上实在难受,我重重叹息一声,跑出去处理去了。
  待换完裤子,我忐忑地站在门口,一眼就看到她还坐在原位发呆。
  「妈……」我慢腾腾挪到跟前。
  任谁在安然睡着时被那样的行为弄醒,尤其还是她的儿子,肯定都会觉得不可思议得无法接受。
  渡过了最初的慌张,理清前因后果后,阮晴已经平静下来,朝我唤道:「儿子,对不起,妈妈……」
  「不是,都是我不对,是我太……」
  太哪个?我并没有YY小说里描写的色迷心窍什么的,终究只是又一场意外罢了。
  「好了,虽然……但是……还是要稍微注意一点,毕竟从小到大就只有妈妈陪着你……」
  我听得心中一痛,她将这一切都归咎于她自己,没能给我一个正常完整的家庭,这样的事情真的让她很苦恼吧。
  「妈,我也不小了,该懂得都懂得差不多了,以后一定会注意的!刚刚……刚刚……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你千万别放在心上,我保证再也不会出现类似的事情!」
  阮晴红着脸听完我的解释,点了点头,却不晓得说些什么。
  我顶着尴尬的气氛说道:「妈,那我回房了,你继续睡,千万别多想……」我们像年轻的男女一样抹不开面子,她「嗯」了一声,似乎有些害羞。
  我退出去,关门时最后看了她一眼,她低着头,表情已经不复凝重,反而好像是在……偷笑?
  ……
  第二天,我们接到通知去警局录口供,再次见到了老妖婆。
  她仿佛苍老到了极致快要行将就木,却在看见阮晴的一瞬间双眼泛出怨毒的光芒。
  「当年,一开始是为了钱,我替郭建忠散布谣言,直到我家那个死人出轨,我开始嫉妒你,凭什么你生得年轻漂亮还聪明?凭什么所有男人都对你趋之若鹜、念念不忘?凭什么我都那样散布谣言还有人一直护着你、不离不弃?两家人被你害成那样凭什么还对你感恩戴德?凭什么!我恨你,阮晴,我就是要毁了你!」「当年你是不是故意骗你弟弟下去的?因为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你再讨人喜欢最终还是要嫁人,家里人看他都比你重,所以你嫉妒他,把他害死家里人就只能看重你一个了?」
  「不,你说错了,家里看得一样重。当年最苦的时候我爸都没要我嫁人,是我自己提出来的。」
  老妖婆明显没想过会是这种情况,因为在她想来,没有哪个美人会心甘情愿嫁给牛粪。
  「那又怎么样?一切的源头还不是怪你?你让你弟弟落水,你故意不救他……」「够了!」阮晴本来还算平稳的心绪已经开始动摇起来,我连忙喊停。
  「小子,你是不是对自己的身世不清不楚?她是怎么跟你说的?你不知道亲爹还是亲妈是谁?我告诉你……」
  「闭嘴!」
  她却依然喋喋不休,「你最好离这个女人远点,她已经克死最后的亲人,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气氛闹僵,会面被终止。
  出门的时候我依然气得不行,阮晴告诉我,老妖婆会按故意杀人罪从重判决,尽管没有死刑,大概率会在牢里关到死。
  就该好好折磨她!
  一想到这些年里,阮晴一直背负着那样恶毒的非议、嫉妒和诅咒,却依然如此温柔而坚强,我的内心久久无法安宁。
  走出警局,我轻轻搂住她,已千百次入怀的女体这次却让我无法平静,每一处柔软,每一处起伏,每一丝清香都叫我深深迷醉。
  此刻我更加坚定了内心的想法。
  坚定的决心给了我莫大的勇气,让我将她抱得紧紧的。
  她的双手本来撑在胸前,感受到我的颤抖和心疼,慢慢垂下放到了我身后,一手环腰,一手从上到下地抚摸,以此平复我的心情。
  「以后还敢不敢气我啦?」她开着玩笑缓和气氛。
  「不敢,再也不敢了,以后你说的话就是圣旨,比天还大!」「哼!」
  她转过身得意地背着双手,昂着脑袋颠颠地往前走,我从后面勾勾她的手指,她分出一只手交给我,然后牵着我一路往家里走去。
  ……
  「哎,你听说了吗?咱们班有人早恋!」
  「谁?」
  「喏……」前排的女生扬扬下巴,指向最靠近教室门口的两个座位。
  「王自毅和季雨欣?」
  「是啊,昨天下午放学班主任叫他俩过去谈话了呢。」「真的?」
  「那还有假,我亲眼看到的!他们都是走读生,天天放学都一起走的。」……
  班上的学生丝毫不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因为昨天晚自习开始时全校通报严禁早恋行为,时间上刚好吻合,再加上她信誓旦旦的亲眼所见,以及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她俩表现出的扭捏动作,无一不在论证这件事的真实性。
  我看了一眼便没再理会,同桌反倒颇有兴趣,一直想着这件八卦,班上的大多数也是同样乐此不疲地讲着小话。
  早自习快结束时,吴巧玉见我一直都在认真看书,忍不住好奇问道:「雷宇,难道你就不好奇嘛?」
  「好奇什么?」
  「你就没有喜欢的女生吗?」
  「应该没有吧……说实话,班上我也就跟你熟一点。」她嘴角弯弯,继续追问道:「就没觉得哪个女生很好看很特别?」我随口回答,「我觉得你就挺好看的啊。」
  「是……是吗……」同桌被我的任意球撞得猝不及防,说话顿时磕磕巴巴起来,「哪……哪有……」
  「不过要说特别的话……好像还不清楚,感觉都差不多吧……」为什么总有男生会喜欢幼稚的小女生呢?然后每次见面都会露出犯傻的笑容,也不知道傻乐什么,看得人颤得慌。
  「哦!」吴巧玉拉低嗓音应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出了教室,迅速的动作让我一愣,刚刚还一副眉飞色舞的表情,怎么转眼就冷下脸了?
  怪不得女人的心思都难猜,原来从小就是这个样子。
  中午,阮晴坐在我对面,慢慢动着筷子,明显有心事。
  我抬起头,「妈,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啊?我没事,就是,那个……学校……」
  我看她吞吞吐吐但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有点急,「到底什么事啊,你跟我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尽管讲呗?」
  被我这么一打岔,她终于开口道:「学校这段时间通报好多班都有早恋的现象……」她一边说一边瞄着我的表情,斟酌着用词,「经过高一一年的相处,班上的同学基本都相互熟悉了,然后不少人都有了这样的苗头……」我点头附和,「嗯,然后呢?」
  「妈妈知道在你们这个年纪正是好奇的阶段,在学校除了学习也没什么能玩的,出现这种心思很正常,但是班主任发现心思越重的学生成绩下滑得越厉害……」
  我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妈,你看,我成绩一直都那样,没退步,稳定得很,你就放心吧!」
  「不是说你的成绩!」
  我奇怪地望着她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刚刚那句话就像是脱口而出的一样。
  「啊?不说成绩,那说什么?」
  「反正现在不许早恋!」她似乎气得昏了头,用手扶着额头缓了一下才接着说道,「妈能理解,但是答应妈妈,高中不要谈恋爱好吗?」「哎呀,妈,你就放一百万个心吧,我真的没那想法!早上同桌还问过我,我就纳了闷了,班上的女生都跟放大的幼儿园小孩一样,幼稚得很,一点意思都没……嘿嘿,有空还不如到你这儿来……」
  「到我这儿来干嘛?就知道烦人……」阮晴把脸撇到一边,装作不在意的模样,却还是显露出努力憋笑、一眼就能看出是心里的高兴怎么都忍不住的表情。
  我顺势讨好道:「她们既没你好看,又没你懂得多,还不如你跟我亲……」我故意伸手捏捏她的小手,挤眉弄眼地说道,「她们被人看到牵个手就是不得了的大事,哪像我们……是吧?」
  阮晴抽手在我手背上轻轻打了一下,「哼——」哼声却因为终于还是没忍住而绽放的笑容带上了颤音,酥酥麻麻得特别可爱。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放松的模样,听着她的笑声,我内心的喜悦丝毫不比她少,无比满足。
  ……
  「峰子,这么早把我们叫来什么事?」
  周六早早地出门,到了约定好的小二楼,就是进校时的那家饭馆,等了一会周警官和峰子一起上来。
  「老大,我只有一年了。」
  我大惊失色,「什么病?这么严重!」
  他本来沉重沮丧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十分精彩,「不是,明年夏天我要出国。」「吓死我了,还以为绝症了呢,出国而已。为什么出国?」「其实早就定下来了,只不过最近才想起来。」「这不还有一年吗?」
  「一年很长吗?」
  「一年很短吗?行吧,你该吃吃,该喝喝,有什么愿望趁早说,到时候也好上路。」
  「……」
  「……」对面两个齐齐沉默。
  最后还是周大警官发话,「够了!再说下去老板就要撵人了,还以为在他家吃断头饭。」
  「就这事?」
  「靠!枉我一直把你当大哥,我要走了你就一点都不伤心?」「不就是出国吗,电话邮件还能联系,实在不行飞回来呗,真要是哪天连人都找不到了那才叫伤心好吧?」
  「估计那时候你早该把我忘了吧……」
  「话说回来,为什么要出国?」周警官也凑过来,估计峰子只是告诉她要走,还没跟她说过原因。
  「初中毕业我爸就跟我提过,高中两年主要学好英语,其他的随便学点,去国外学管理,大学毕业回来继承家产,也没给我选择的机会就直接决定了,真是的……」
  他在抱怨,我跟周警官却羡慕得口水都快流了出来,人比人气死人,看他这样子好像还不情愿。
  周警官酸溜溜地问道:「那你想干嘛?」
  周警官父亲小时候因公殉职,孟阿姨身体不太好,靠着丈夫的同事帮忙接济才能把周警官养得这么大、这么优秀。
  「呵呵……」他自嘲一笑,「说起来我还真是胸无大志,以后只想玩玩我的机器人,找个女朋友……」顿了一顿,抬头看了我们一眼,「过过小日子就心满意足了,才不想跟我爸一样天天飞来飞去。」面对他的理想生活,我俩倒是没露出什么失望之色来,不是一种人还真走不到一起。
  「这不还早吗,真到了那时候再说。」
  三个人又是一顿胡吹乱侃,消灭了一大瓶饮料才撤桌。
  ……
  高二的最后一天,所有人都怀着激动的心情期待着高考前最后一个长假,感谢上届高三某个不知名的英雄,在经历了暑假两个星期、寒假五天的超极限放假安排后「揭竿而起」,把学校的做法举报到了教育局,我们就是第一批严查后的受益者。
  「这不是大小姐嘛?今天怎么穿这么漂亮,要到哪去?」心情本来就不错的同桌被我夸奖了一句后脸上笑容更甚,「讨厌,才不是什么大小姐呢……今天小五哥让所有员工参加聚会,我也要去……哦,对了,还会发奖金,你要不要去?」
  「嗯,正好去看看已经攒多少了。」前两天阮晴就说过,每到学期结束她都要做一大堆报表,今天她肯定很忙。
  班会结束后我跟阮晴说了一声,就和吴巧玉一起离开。
  现在才上午十点多,酒吧照常没客人,但来来往往的人着实不少,都是这里的员工。
  在底下没看到小五哥,我们上到三楼找人,人没找到,却听到了一场让人面红心跳的好戏。
  老板,也就是同桌的舅舅的办公室门关着,吴巧玉正准备敲门却被我一把拦了下来,她刚要发出疑问,我立马抬手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慢慢靠近,最后只有把耳朵贴在门上才能听到说话声。
  薇薇姐强势的声线传了出来,「行不行你今天必须给句痛快话!」相比之下男人的声音则显得弱势和求饶,「小薇,别逼我好不好?」「三年又三年,吴景辉,我跟了你多久你算过没?」「还是忘不掉那个女人是吧?要我说多少遍,你们是不可能的!小玉都多大了,要是被她知道,你这个舅舅的脸还往哪放!」「但是……」男人的语气虽然弱,但显然还是初衷不改。
  薇薇姐骂了一句什么没听清,接着就传出薇薇姐极其「嚣张」的话来。
  「嘴上说着不愿意,可你哪次拒绝过……她有我厉害吗?」声音先是小了下来,似乎有什么碰撞声,过了几十秒,两人的喘息声逐渐变得急促,也变得越来越大声不受控制,越来越清晰,让正在门外偷听的两人脸上急速发红。
  「嗯……哼……嗯……快点……啊……快……」随着一声长长的放喉呻吟,里面终于安静下来,与此同时,门外的两人才如梦初醒,从全神贯注的状态中脱离。
  「那个……」
  「那个……」
  我们同时开口,同桌十分害羞地闭口不言,于是我尴尬地说道:「那个,要不我们先下去看看吧……」
  「嗯……」听了一场活春宫的女孩耳根子都红透了,正如我到现在还在弓着腰侧身面对她。
  下楼的过程中我们渐渐冷静下来,摆脱了之前的尴尬,找到财务让她帮忙查一下。
  「怎么,够了?」
  「嗯,差不多。」看着那一串数字,我感慨道,「感觉就跟做梦一样啊……」「刚开学那会还以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你才能凑齐这笔巨款,只是觉得这件事比较好玩……」
  「想看我笑话?」小丫头脸红,我却一本正经,「不管怎么样,谢谢你给了我这个机会。」
  她被我说得更不好意思了,「那也是你自己厉害,坚持了快两年,真是太厉害了……就算还不够你也会继续坚持下去的,感觉没什么问题能难倒你。不像我,又笨,还没有恒心……」
  想不明白连这么大的酒吧都是她家开的,每次过来都是公主待遇,还有什么好自卑的。
  「谁说的,至少你长得好看啊!」
  「你真这么觉得?」
  看着她因为一句话就重新注入了色彩的亮晶晶的眸子,我怔了怔,感觉有些怪怪的。
  不过我也不是瞎说,吴巧玉本来就是个看起来十分舒服的女孩,「当然,只要不瞎都能看出来吧?」
  她的眼睛眯成了月牙儿,一扫刚才的沮丧,「谢谢你!」「实话实说罢了。」
  她笑得更开心了。
  在小五哥和同桌的极力邀请下,我参加了中午的聚餐,虽然不是正式员工,也领到了一笔奖金,算作年终奖。
  聚会上薇薇姐露了几次脸,同桌在偷听过之后再也没办法像从前那样跟她亲昵了。
  下午又玩了好几个人多的小游戏,等快到有客人上门的点后,我和吴巧玉就坐到了酒吧对面的咖啡店里,带着小五哥替我办的银行卡。
  酒吧里员工工资的发放都是统一某家银行卡的。
  我虽然跟她天南海北地聊着天,但心思一直放在兜里的卡上,毕竟是头一回怀揣如此多的巨款。
  同桌见我心不在焉的样子,于是提议道:「不如现在去?」「可以。」说实话,我早就迫不及待了。
  也难为那家珠宝店了,都快过了两年了,当初的那款蓝宝石项链还没卖出去。
  也是这个价位有些尴尬,作为高档奢侈品不够分量,或者价格如果少上几千也会有人买去当做礼物,不高不低的价格反倒便宜了我。
  亲眼看着柜员戴着手套将项链取下装进盒子里,还有一对耳环也放进去摆在项链两边,我有种极度满足的心情。
  高悬的路灯虽然不如日光明亮,但偏黄的光线反倒让这座城市显得更加纸醉金迷。
  吴巧玉酝酿了许久,还是问道:「雷宇,你非要买这个,是要送给……送给喜欢的人吗?」
  我吓了一跳,觉得她的脑回路很有问题,「怎么可能!就算我真的有喜欢的人,也不会送她这么贵重的东西……起码现在不会。」「那你……」她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问道,毕竟这也算是我的个人隐私。
  我寻思如果阮晴真的戴上,肯定会被她看到,所以直接告诉她:「这是送给我妈的,以前她很辛苦,连一件首饰都没有。」「哦……」吴巧玉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我,「雷宇,你真厉害!」「还好……」因为这件没有同龄人做到的事情,我即使想谦虚也谦虚不起来,过度的谦虚就是虚伪了。
  「这次还是要谢谢你,过几天我请你吃饭吧!」说到这个,她一下子就高兴起来,真诚的年纪不需要故作推辞。
  「必须得是大餐才行!」
  「没问题!我送你回去吧。」
  一路无惊无险地送到小区门口,也没多远,差不多折了个三角形。
  「走了。」打个招呼我便欲离开。
  「雷宇!」
  我转身的动作停在一半,而她背对朦胧的灯光,面庞晦暗不明,眼睛却格外明亮。
  「谢谢你……」
  还以为她要说什么呢,「小事,快进去吧。」
  「嗯……」她嘴上应着,却根本迈不动步子。
  「还不走!」我骤然抬手屈指佯装弹她,她被吓得捂着头往里跑。
  「呵呵……」
  听到嘲笑声,她回过头才发现我还站在原地,「你混蛋……」无能狂怒的样子有趣极了。
  我摆摆手示意,转身离去。
  ……
  「妈,我回来了。」
  「厨房微波炉里,自己热一下。」说话和电视声音从小屋里传出来。
  奇怪,阮晴怎么会做寿司了?
  「妈,手艺不错。」
  「从食堂带回来的。」
  我噎了一下。
  「妈,你真好……」
  「没吃完,剩的。」
  我又噎了一下。
  怎么回事?
  百思不得其解,不晓得她为什么突然心情不好,可能是因为工作吧。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把东西直接拿出来,打算等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再给她。
  ……
  将近两个月的长假还没想好如何安排,最初的几天只是赶赶作业,看看电视,可阮晴却依然是一副忙碌的样子,于是我没和她说,自己偷偷跑到了学校。
  「小柔姐好!」
  「小弟弟?阮晴姐可不在。」
  我越发不满意这个称呼了。
  「我这次专程来找小柔姐的,有点事情想问。」「专程来找我的?」
  「咳咳……话题有点私密,我们进去说……而且小柔姐可不可以答应我别让第三个人知道?」
  她的眼神变得有些危险,「你该不会想跟姐姐表白吧?」「表白?」我差点惊掉下巴。
  「我不会喜欢你的,而且你安姐虽然嘴上这么说,可也只是逗你玩。你只是青春期的烦恼和焦躁,多花点心思在学习上,忍一忍就过去了。」说着还帮我正经地分析起来。
  简直牛头不对马嘴,「不是,我妈最近身体有没有不舒服?就是……每个月都有的那种……」
  「不是表白啊……」她的语气带着点失望,「阮晴姐好得很,上个礼拜还把那个姓黄的训导主任打了一顿。」
  「什么!」听到这话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冲过去把那个姓黄的再打一顿。
  「上次安小雅跟着体育部的人出去领一批器材,路上被毛手毛脚调戏,虽然没真给碰到,不过也是吓得够呛,回来以后阮晴姐就趁着放假没人去堵门了。」首先担心的是她会吃亏,可事情都发生了她也没什么事。
  不过什么时候她的脾气这么爆了啊?以前生气的时候顶多对我又掐又咬,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撒娇。
  「那我妈是不是最近心情都不怎么好啊?」
  「是啊,这礼拜都没放假,忙得要死……」
  「真有这么多事情?」看来阮晴确实没骗我。
  「都是超前的任务,她恨不得把下学期的事情这个月做完。不说了,报表下午之前弄不好,又该挨骂了。」我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又」字。
  我又找了安姐,一说到阮晴,安姐就跟被晒蔫了的小白菜,不停跟我诉苦,暑假还要干活就算了,还时不时就训她,放在以前开开玩笑就过去了,现在连一点笑脸都不给。
  我正想着要不要把礼物送给阮晴让她高兴一下,吴巧玉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我说,雷宇,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忘记什么?」
  「呵,渣男——」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幸好安姐没精打采地走开了,要是传出去指不定成什么样,「把话说清楚,我怎么就……那啥了?」「阿姨的项链好看吗?」
  「应该……很好看吧。」
  「你个大混蛋,拿完东西就跑得没影,亏得薇薇姐还夸你懂事,这么久也不去陪她说说话……」
  「再说,当初还说要请我吃饭好好感谢我,你是不是早就忘了?」「哼!渣男!」
  大囧,确实,这事儿是自己做得不地道,「那也没必要说我是……」「明天下午,酒吧,你要是敢不来,看我怎么……」威胁了一句,她挂断了电话。
  ……
  「所以说,你宁愿在星级酒店空肚子,也要宰我一顿?」然而对面的吴巧玉只顾着吃,根本没有回答的意向,直到深吸一口奶茶告一段落,才有功夫说话。
  「啊?你刚刚问什么来着?」
  幸好我们坐在角落,没人注意到小姑娘吃个不停,还以为桌上的盘子都是我的。
  甜点被她点了小半,我感觉心都在滴血,所剩无几的零花钱更是雪上加霜,简直就是在喝我的血、吃我的肉。
  「你不是参加饭局回来的吗,怎么还跟饿死鬼一样?」「别说了,简直腻死人,就动了一筷子,晚上我也不去了……」「估计晚上你也吃不下,很可能会消化不良啊……」我开始幸灾乐祸起来,「而且这么多热量,长个一斤半斤脂肪是少不了的……」见我笑得开心,她越想越气,举手就要点单,「服……」我吓得脸都绿了,连忙抓着她的手臂按下去。
  「妈?」转头的瞬间,余光忽然看到了窗外的阮晴,她正严肃地盯着我握在同桌的胳膊上,见我看到她,哼了一下就转身离开,我才后知后觉地松开手。
  吴巧玉讷讷不敢言,不知所措地望着我。
  我安慰道:「没事,我妈最近工作有点累,所以心情不太好,我先去看看。」「嗯。」
  我到前台把账结了,顶着大太阳走到十字路口,已经失去了阮晴的踪影。
  「唉……」我重重叹口气,不知道她误会了什么,更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怕她的误会。
  几次电话之后,她终于肯接通。
  「妈,你在哪呢?」
  「我回老家了。」
  「回老家?」
  「对,你舅舅和外公的忌日快到了,我回去看看。有事吗?」「我想跟你说,你别误会,其实刚才我……」
  「误会什么?」
  「我……」她的一句反问让我卡壳,难道解释说我没有在跟同桌搞早恋?
  「你上车了吗?等等我,我也一起回去。」
  「不用,天这么热你在家待着,我自己一个人就好。」我默然,她现在确是不想见我的。
  「那你注意别累着,我在家等你回来。」
  「嗯。」
  电话挂断,我茫然站在原地,头顶骄阳如火,我却感觉心中生寒。
  阮晴不在的第一天,第一个晚上。
  我看着一尘不染的家中,一路顺着楼梯扶手,指尖划过墙壁,来到她的房间,来到我的房间,来到阳台,来到我们的家庭影院,想想我们喜欢躺在床上说话,每逢过节我们坐在这里一边对着屏幕,一边打闹打发时间,想起那次意外……我躺在沙发上对着漆黑的屏幕,直到天黑忍不住给她打了个电话。
  「妈,在干嘛呢?」
  「下午才把东西送过来,正跟你舅妈收拾呢。」她的声音微微有些气喘,想想让两个女人在家确实不方便。
  「妈,我就说该跟着你回去的……」
  「真不用,妈应付得来。」
  「好吧。」我想了想竟发现没什么好说的,「那你忙吧,早点回来。」「好……」
  一想到昨晚,我总是忍不住在半夜爬起来,推开她的房间,或是走到楼下,疑惑她还在家里,还能随时出现在面前,第二天天一亮,我就问她:「妈,你几点到家?」
  「今天可能不行,我想好好陪陪你舅妈,也陪陪你外公和舅舅。」我没再强求,「行,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她吞吞吐吐,「这个……说不好……可能……也就这几天吧……」「妈,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有……」
  「那你明天回来,不行就晚一天,后天行不行?」「再看吧……」
  我挂断了电话,阮晴,你一定有事瞒着我。
  我没像电话里说得那样等到后天,隔天就回了老家,一路上都在想阮晴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家静悄悄的,我先给外公和舅舅点了三根香,这时舅妈从后院出来,手上端着一碗药。
  「舅妈,我妈呢?」
  她指了指西边的卧室,做了个睡觉的动作,再把手心横着贴在额头。
  「她发烧了?」
  舅妈点点头。
  「怎么回事?」此时已经进入盛夏,睡觉不盖被子都还嫌热,怎么才回来两晚就病了?
  舅妈知道我不通手语,指了指我。
  「你说是因为我?」
  她点头肯定我的猜测。
  这就让我无法想通了,这两天我甚至都不在她身边,怎么能因为我呢?
  阮晴这个女人,有时候很好说话,但有时候说破天她也不会妥协,要真是因为我,直接问她肯定不会告诉我原因,要不是回来一趟,都不知道她病了。
  从舅妈手里接过碗,我默不作声地送进去。
  阮晴正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虽然醒着,却难受地闭着眼睛,满头大汗地忍耐着。
  我拿起一旁的毛巾给她擦了擦汗,动作惊动了她。
  「妈,起来喝药了。」看见她眼皮颤动,我小声呼唤道。
  「儿子……」她迷迷糊糊喊了我一声,随后趴在床边,在我的帮助下低头把药慢慢喝完。
  补充水分后她精神好了些,得以把眼睛睁大点看我,「不是说在家等我吗,怎么跑过来了?」
  「电话里跟你解释你又不听,生怕你误会什么我才跟过来,你倒好……」「我误会什么?」听着我指责的语气,一想起前天看到的,阮晴就把头扭到一边生闷气。
  「其实,其实巧玉帮过我一个忙,所以我才请她吃饭,不是你想的那样。」她看了我一眼就又迅速转过去,「我想的哪样?」「就是……就是……我没跟她早恋什么的……」「哼!」脆弱的身体让她的意志也变得脆弱,委屈的哼声已经带上了哭腔,我仔细一看才发现,泪水已经顺着她的眼角流到了枕头上。
  「不是早恋是什么?每次不上课你都跑出去,到晚上才回来,我看见你们在那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如果这回没看到,你还要瞒着我到什么时候?」酒吧是她舅舅的,薇薇姐也在那儿,同桌她没事过去转转,跟我在外面聊会儿天,没什么问题啊,只不过阮晴不了解情况罢了。
  我想解释一下,可看到她喝了药已经昏昏欲睡的样子,我还是选择不打扰她,等她烧退了再说。
  唉,本来想给她个惊喜,结果却变成了惊吓。
  我们没回来的这一年,院子前的空地上围起了小半亩菜地,舅妈在摘菜除草,我干不来精细的农活,便扛着锄头顺着土沟给空着的地松松土,隔一会捡起舅妈挖出来的白菜装进麻袋里,搬到房屋隔壁的棚子底下用来喂鸡。
  原本放杂物的棚子也被舅妈慢慢清了出来,养了一二十只鸡,对面的池塘里还有群鸭子在游来游去。
  在她的拾整下,老家终于有了些许田园风光的意境。
  锄完最后一垄地,舅妈也刚好把长势旺盛的一批菜挖完,正在装进口袋,我压低草帽的帽檐遮住强烈的太阳,赶过去帮她一起收拾。
  拎着口袋钻出围栏,忽然发现大门口多了双布鞋。
  我摘下草帽抹了把汗,随后便看见阮晴跨过门槛静静注视着我,神情微微有些纠结。
  我咧嘴一笑,呼出的气仿佛都带着灼热的气息。
  我先到一旁放下口袋,再走到她跟前站定,憨憨地叫了一声:「妈!」阮晴看着我没说话,慢慢转身往后院走,意思是让我跟着她。
  她从架子上抽出一条毛巾,拿着盆从水缸里舀了盆凉水放在空地上,然后让开半步,我迅速蹲下搓搓毛巾拧干给自己降温。
  胸前背后都是汗,我回头望望阮晴还站在一边,犹豫了一下掀掉衬衫,光着脊梁全擦了一遍。
  搓干毛巾把水倒掉,我站起来准备把汗湿的衣服穿回去,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扯住不让我穿。
  「这个换了,进去给你再找一件。」
  「诶!」于是我就像只跟屁虫一样跟在她后面,由她摆布,叫换衣服换衣服,叫喝水喝水,叫吹风扇吹风扇,乖得跟宝宝一样。
  「咕咚、咕咚……」头顶的大吊扇呼呼地转悠,我灌完几口水把茶缸搁到大方桌上,在长凳上大马金刀地坐着,开怀惬意地看着对面门口靠在小椅子上的阮晴,止不住地乐。
  没有具体的原因,累完歇倒后再看着她,就是感觉心情顺畅。
  一直被我盯着笑,她终于气恼,手掌撑着膝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质问我:
  「笑什么笑!还不赶快老实交代!」
  见她重新恢复成中气十足的模样,我更开心了,伸手想去牵她,她却不依地躲开,却不放到背后,又垂下来,仿佛是在勾引我。
  我努力尝试了好几次终于得逞,压着笑回答道:「当然都是因为你呀!」「因为我?」身体恢复过来,阮晴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再加上我从头到尾都坦坦荡荡,一点心虚和遮掩都没有,让她毫不怀疑我的解释。
  我托着她的手心,用拇指轻轻捏着她光滑的手背,即使在这大热天,她的手也冰冰凉的,把玩起来十分舒服。
  「那当然!你也不想想,除了你,我哪还会对别人这么上心?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反倒被误会了。都说母子连心,我就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你倒好,竟然生暗气把自己气到发烧,我要不是一直担心你,怎么能今天就赶回来发现呢?」想想也是,我们真的太亲近、太熟悉了,任何一点点的隐瞒都藏不住,如果我是在骗她,她肯定会察觉出问题来。
  似乎是被我说得不好意思了,她微微用力想把手抽出去却做不到,余光中看见舅妈端着菜从后门走进来,阮晴慌得使劲一拽,身体还往后退了一步才挣开。
  她低着头不敢和舅妈对视,「吃饭了。」声音小得也不知道说给谁听。
  阮晴背着手匆匆往后院走去拿碗筷,我转头只能看见她的背影,和舅妈正在笑的眼睛。
  这时已经过了中午了,只是之前阮晴没起,因此午饭才推迟。
  百无聊赖地干坐着,等到暑气渐去,舅妈张罗着给鸡鸭喂食,我们也插不上手,阮晴把喊我了起来。
  「去哪啊?」
  她不说话,只是一路领着我往屋后的林子里去,走着走着我就明白了,于是也沉默地跟在后面。
  由于不是清明,这趟回来得也有些匆忙,没准备鞭炮和纸钱,我在曾祖父祖母合葬的坟头前磕了几个头,然后和阮晴并排站在一个特殊的墓前。
  那个男人没尽到一天丈夫和父亲的责任,但没人会怪他,他依然是一个有担当的人。
  爸,你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阮晴的,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哪怕拼了命也不会再让她受委屈。
  我在心里默默说完,同样恭恭敬敬地跪倒,感激他让我来到这个世界。
  农村天黑之后也没什么娱乐活动,除了偶尔传来公鸡的鸣叫,和远近此起彼伏的狗吠,安静得让人以为脱离了世界。
  舅妈一直睡在阮晴小时候睡的那间原本放杂物的小屋,用舅妈的话来说,她不是这间老宅的主人,而且香炉就摆在长案的角落,与她只有一墙之隔,睡觉时也能和舅舅近一点。
  另一边的主屋,也就是以前阮晴和舅舅和他们的爸妈一家子睡的房间,虽然有两张床,但其中一张小床上堆了被子和枕头,于是我跟阮晴时隔一年再次睡在一起。
  「妈,你回来时候好好的,怎么忽然就病了呢?」对于今天的事,我依然有些不解,「舅妈还说是因为我?」
  「就是因为你!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吃不好睡不好,回来出了点汗就受凉病倒。」
  「妈,对不起……」将近一年没有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和交流,我真想跟她亲近、亲近、再亲近一点。
  黑暗中看不真切,我大着胆子靠近,开玩笑道:「但我还挺开心的。」「哼!没良心的!」她没好气地锤我一下,然后平躺的身子背对我转了过去。
  我知道她只是在使小性子,并不是真的生气,而是在等我去哄。
  于是我轻轻搭上她的胳膊,解释道:「都说」相思成疾「,要不是你特别在乎,哪会因为一个小小的误会就生病?所以我才觉得高兴啊。」她没吭声,但挺直的脊背慢慢放松下来,我也厚着脸皮再次靠近一寸和她贴到了一起,伸出的手臂也从背后搂住她的腰。
  体会到久违的柔软与芳香,我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只觉心安,逐渐陶醉其中,
  「唉……」
  她幽幽叹了口气,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我却完全听懂了她的心声。
  我是她的儿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不在乎我在乎谁?
  而她是我的妈妈,是比整个世界都更亲近重要的人,我不关心她,那又有什么值得我去关心?
  「妈,谢谢你……」我伏在她脖子后面,用鼻子蹭了蹭,将她抱得更紧了。
  她耸耸肩膀,「哈哈……痒……」
  温馨的时刻并没有保持多久,因为热,更因为——阮晴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将后背完完全全托付给我的胸膛,正准备睡觉,却感觉不太对,轻轻扭动几下,忽然像被烫到了一样,迅速缩到墙边,转过来背靠着墙,紧张地面对我。
  我大囧,即使看不清她的表情,也能猜到她和我一样,想起了去年从老家回去的那天晚上发生的尴尬事情。
  「噗嗤……」黑暗中突然传出一声轻笑。
  「好啦,没关系,妈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毕竟大男孩长成小男人了嘛……」听着她调侃的语气,我极其羞愤,不仅因为在她面前出糗,还因为她加重了那个「小」字。
  我暗自嘀咕一句,「我才不小呢……」
  为了避免尴尬,我选择背对她。
  我躺了好久没听到后面有动静,阮晴一直靠在墙上,一手撑床保持着半坐的姿势。
  「喂,怎么啦?不会生气了吧?」她用脚尖点我的腿。
  「没生气!」我闷闷地回答。
  「诶呀,跟妈妈还这么害羞干嘛!」
  我不答话。
  「好啦——妈妈不笑你就是了。」
  听完这句话,气氛原本已经开始缓和,可不知道她又想到什么,忍不住又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搞得我更生闷气了。
  她慢慢爬起来,跪在床上伸手晃晃我的胳膊,说道:「雷雷,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妈妈帮你洗澡?」
  「怎么了?」既然她都放下身段过来了,我也不好再不给反应。
  「盆里放了热水,你坐在里面,妈妈给你洗澡,你摸着自己的小鸡鸡,问妈妈,这里是用来干什么的?妈妈告诉你,小鸡鸡是用来喝水的……然后……」说着说着她就忍俊不禁起来,「然后……每次洗澡,妈妈问你……小鸡鸡是用来干什么的,你就说……就说……是用来喝水的……噗哈哈哈哈……」说起这段羞耻的回忆,她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而我却是羞愤欲死。
  如果没印象倒还罢了,关键是我清楚地记得,那时洗澡用的是红色的塑料盆,我岔开两腿贴着盆沿,低头好奇地拿着两腿之间的小毛虫问她,然后每次洗澡她都会问,而我则是理所应当地跟她说小鸡鸡是用来喝水的。
  啊!这日子没法过了!
  「哈哈哈……是用来喝水的……哈哈……」她笑得根本停不下来,听起来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我再也受不了,迅速伸手把灯打开,然后怀着自爆的心情和她面对面坐了起来。
  此时下面根本还没软下去,直挺挺地将裤衩顶得老高。
  灯光亮起时她乍然收了声,眯眼看着我悲愤的表情,适应光线后眼睛慢慢睁大,而随着视线的下移,终于看到了她一直嘲笑的地方。
  「啊——」在被狠狠吓到之后,她惊得往后一躲,下意识给了我一脚。
  「哎哟!」
  「咚——」
  我被她一脚踹下了床。
  脑袋先是一昏,然后才想起来自己究竟干了什么蠢事。
  靠!
  我不敢看她,匆匆穿好拖鞋跑了出去。
  擦干净身上的灰,进后院的屋子开灯看了一下,灰很厚没法睡人,于是我重又回到房间,把另一张床的被子往椅子上搬。
  「过来!」阮晴坐在床头叫我。
  我像犯错的小孩一样转过去,却依旧低着头不敢看她。
  她明明看出来了,但还是问道:「你在干嘛?」「我……晚上我就睡这张床……」
  「过来!」
  在她的强势命令下,我慢腾腾挪过去,知道她不会把我怎么样,但就是害怕,或者不愿意去面对。
  「过来!」
  我被她拉回床上。
  「睡觉!」
  「哦……」
  灯关上,黑暗中我放开了些,老老实实地闭眼躺好。
  「刚刚是妈妈不对……」
  「没有!没有!是我……我……我太冲动了……」不应该是她自责的。
  「好啦,在妈妈眼里,你永远都是小孩,但是怎么突然就长这么大了呢?」她捏捏我的脸,还主动把胳膊留在我身上,用亲昵抹消我的懊恼。
  她说的是人,还是我的那个地方……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歪了,真就只是很短的一瞬间。
  我握住她的手,回应道:「妈,对不起。」
  「虽然妈妈不该笑话你,但是你也不能……不能……不能欺负妈妈……你不是说给妈妈准备了惊喜吗?就当作赔礼好了。」「好,回去后一定包你满意!」我信心十足,她肯定会喜欢的。
  ……
  一觉到天亮,格外舒坦,「嗯啊——」伸个懒腰神清气爽。
  辞别舅妈的时候,她对着阮晴做了几个手势,阮晴瞬间就红了脸不敢回应,拉着我往外走。
  我十分好奇,「妈,刚才舅妈跟你说了什么?」「没什么!」她把气撒到我头上,脚下走得更快了,这时候我才深刻体会到掌握一门外语是多么重要。
  *********
  顶着烈日回到家,阮晴跑到了楼上,我在底下的盥洗室里冲了个凉就上楼打开她房间的空调,顺势坐下来吹风。
  「儿子,帮妈妈把床上的衣服拿进来!」
  床上两件还是她昨晚穿的,一件白色小吊衫,一条粉色热裤,看起来就很清凉的感觉。
  出来后阮晴坐在床上,两只嫩白的小脚脚心相对,十只娇小的脚指头时而不安分的抓紧,煞是可爱。
  倒不是说她露出来的腿和肩膀就不好看了,只不过相比于居家时时常能看见的风景,难得仔细欣赏的嫩足就显得更新奇一些。
  在我几乎就要忍不住上手握一握的时候,眼前的玉足被收到了被子下,我愕然抬起头,却对上阮晴略带羞恼的眼神。
  被现场抓包让我老脸一红,当下岔开话题道:「妈,你看这天越来越热了,现在还好点,再过段时间晚上的温度也上来了,老家连空调都没有,你看要不要让舅妈装上一台,晚上也好睡觉?」
  听完我的建议,她认真想了一下,然后点点头,「也是哦……」未扎起的头发滑到圆润的肩头,发梢搭在衫上,偶有几根不安分的还沾在胸前,甚至伸进了诱惑的弧线里。
  她拿起手机按几下,「好了,给你舅妈发短信了,让她明天叫让人送货上门,而且两间屋子都给装上。」
  直到她说完我才发觉我好像又不知不觉走神了,连忙将视线移到别的地方去。
  看到我「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现,她哪还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当下就扭我的耳朵,「小色狼,胆子真的越来越大了!」「诶!妈,别……」她当然没用多大力气,但我依然假装被拿捏住了要害,顺着她求饶。
  「竟然忘了你都已经……」已经什么她没说,「在外面你可千万不能这个样子,听到没?」
  我心里有些古怪,在外面不能,在家里就行?
  也不知道她发没发现自己话里的歧义,我就差没指天立誓地作出保证:「当然,我不是变态,才不会专门盯着别人看!」
  「哼……」她收回手,将肩上的吊带往上拉了拉,「之前的事还没找你算账呢,还有昨天晚上……」她狠狠剜了我一眼,「现在又要加上一条了!」「现在告诉你还来得及吗?」数罪并罚下来,我感觉那份礼物好像不太够了啊。
  「你说呢?」她把我一推,「回你自己屋去!」「唉……」我垂头丧气地离开,开始绞尽脑汁怎么才能让她彻底满意。
  趁她补午觉的功夫,我跑出去买了个菠萝,明亮的黄澄澄的颜色,散发着淡淡的酸甜气息,让人忍不住口舌生津。把最嫩最有汁水的外面一圈切下来摆进盘子里放进冰箱,等她睡醒后我像个狗腿子一样叉了根牙签给她端到床头,她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动手,只要张张嘴我就叉起一块递到嘴边。
  「妈,甜不甜?」
  「嗯!」
  对于我周到的服务她给出了满意的评价,还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我自然再接再厉地连续奉上。
  三五块下肚,阮晴发出了惬意的叹息,暂时满足了,我这才戳起一块给自己,结果不知道哪得罪她了,又被她瞪了一眼。
  按下郁闷的心情,我问道:「妈,要不我们出去逛一逛吧?夏天来了,正好给你买两件新衣服。」
  压抑了好几天,当然渴望动一动,她掀开被子,两条大白腿轻巧地立到地上,我识趣地退出房间等她换衣服。
  ……
  我带着墨镜在阮晴头顶撑着伞,由于伞面本来就小,阮晴还不停跑来跑去看什么都新鲜,我唯有举着胳膊随她移动。
  她回过头才发现我整个人都暴露在太阳光下,心疼地拿出纸巾替我擦汗,「找个地方坐坐吧……」
  我不忍心打断她的兴致,蛮不在乎地笑笑,「不用,晒晒也挺好的,男人太白了不好看。」
  「我热!等天暗下来我们再出来。」说着就寻找起来。
  偶然间发现旁边冷饮店里靠窗的一个女孩在看我,对面还坐着一个男孩,见我转头看她,女孩不好意思地对我笑了笑。
  我微笑回应,腰上忽然被掐了一下,「看什么看!」「没看什么啊?」
  「哼!」阮晴挽起我的胳膊,对着女孩抛出一个得意挑衅的眼神,拉着我就走。
  贴上丝滑冰凉的肌肤舒服极了,可我还是不明白她生的什么气。
  「妈,哪里惹到你了?」
  「不要脸!都有男朋友了还到处抛媚眼!」
  「没,人家在看我们两个呢,估计是看到我对你这么体贴照顾,觉得她男朋友只会喝饮料玩手机,刚还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脚呢……」她露出两颗小虎牙气呼呼地瞪着我,「好哇!你还看得这么仔细!」「哪有,这不在找冷饮店嘛,我刚刚一直在观察里面的环境,再说,我就是要找女朋友……」
  刚提到「女朋友」三个字就被她打断,「不许找!」正在这时,后面传来一声弱弱的「你好」,回过头才发现是刚才那个女孩。
  由于阮晴还在一旁虎视眈眈,我并没有出声,只是微笑一下点了点头当作回应。
  「哼!」瞬间,阮晴就像一只斗胜的公鸡,气昂昂地挽着我的胳膊向她们来时的方向走去。
  擦肩而过时还听见女孩在抱怨她的男朋友,「人都走了你还看!没看过美女是吧!」
  我们憋着笑,光顾着女孩对我的觑觎,忘了身边也是位大美女,离近了才能看见她几乎没有毛孔的下半张脸蛋和下巴,要不是戴着太阳镜,恐怕早就万众瞩目了。
  结果阮晴拉着我走进了刚才那家冷饮店,还在女孩的位子上坐了下来,躺在椅子上舒服地踢着腿。
  我随意打量菜单,「喝什么?」
  「西瓜汁好不好?第二杯半价,还送一份甜品……」她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打量我的反应。
  我像是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也没看见前面的「情侣套餐」,不动声色地说了一声,「好!」实则心里早就窃喜得上了天。
  捱到落日的余晖如斑斓画布铺洒而下,阮晴像只活泼的白鹅,优雅而灵动的身影不断穿梭于刚刚开始的夜市中。
  拎着为她新添的两件连衣裙,我看见不远处的鞋店里摆着夏季新推出高跟凉鞋,怂恿道:「妈,进去看看呗?」
  琳琅满目、造型各异的鞋子瞬间抓住了她的眼球,「好啊!」小心思得逞的我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目光紧紧跟随她沿着橱柜挑选中意的款式,然后将小脚塞进去试穿,薄薄的白袜反倒阻碍了这份美丽。
  当她再次试穿时,我轻咳一声吸引她的注意,然后边弯腰边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夏天穿凉鞋一般不穿袜子更舒服,也更好看……」眼角的余光已经看到她攥起的小拳头,我厚着脸皮抵挡住她略微羞恼的视线,一手托起洁白紧致的小腿肚,一手给她脱下袜子。
  五颗浑圆的小珍珠正紧张地蜷缩着,我心里也紧张得要命,但还是顺手捏住她肉肉的小脚跟,拿起凉鞋从脚尖套进去,最后扣上鞋扣,目不转睛地仔细欣赏起来,只觉怎么看都喜欢。
  「松手……」
  感觉肩膀被捶了一记,我从凝神忘我的状态中脱离,直起腰后先是看见柜台后面的营业员在看着这边,同样注意到周围的客人和导购也看向了这里。
  本来美女到哪都是焦点,何况像这样被人服侍着穿鞋,简直就是视觉的享受,百看不厌。
  饶是我再大胆此时脸上也烧得慌,在家和在外面被人围观完全是两码事,而阮晴更加不堪,脑袋已经低得快埋进胸口里了。
  「小坏蛋……」她迅速把脚抽出来塞回鞋子里,捡起刚试的凉鞋跑到柜台,红着脸要了一双合适的尺码,逃也似的拉着我跑了出去。
  「都怪你!都怪你!哼……」一路急行出了步行街她就对我「拳打脚踢」,无尽的羞怒全都发泄在我身上。
  我只能默默承受,发出傻笑。
  「嘿嘿……」
  看见我的笑容她更气了,就差扑上来咬掉我一块肉。
  结果阮晴真的扑了上来,目标是我手上还拿着的她没来得及穿的那只袜子。
  「啊!给我!」
  察觉到她的意图,我立马使坏地将左手高高举起,和她玩闹起来。
  她急得左手撑着我的肩膀,不停地踮起脚尖一蹦一蹦地试图夺回让她丢人到家的证物,却怎么够也够不着。
  「哈哈哈……」看她「无能狂怒」的可爱萌样,我忍不住发出了愉悦的笑声。
  每一次拼尽全力的尝试都让她靠得更近,越来越贴到我的身上,飘舞的发丝不断轻拂我的脖子和脸庞,带起一阵阵酥酥痒痒的感觉。
  说不出来的好闻的她的味道直直钻进我的鼻腔,伴随着她的微微出汗,香气愈发浓烈起来。
  还有近在咫尺的完美侧颜,粉里透红的面颊比莎士比亚的诗歌更加动人,一切的一切,让我逐渐陶醉其中。
  趁着我愣神的机会,阮晴终于抓住了我高高举起的手腕,「吖!」身体却不可避免地彻底向前扑倒在我胸口,把我撞得站立不稳。
  惊觉的我退后小半步,右手下意识环住她的腰身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四目相对,阮晴圆圆的杏眼睁得大大的,怔怔看着我与她相隔不过一指的面容,像个瓷娃娃般呆呆不动弹。
  彼此的呼吸似乎串联在了一起,怦怦的心跳也保持在同样的频率,脑海中的想法和念头全都消失不见,我忘记了全世界,只知道注视她神仙的容颜。
  不知过了多久,在本能的驱使下我就要有所动作的前一秒,阮晴推开了我。
  我依然像木头一样呆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她如小鹿般蹦跳着脱离我的怀抱。
  「嘟——」出租车的响声打破了此时的氛围。
  阮晴绕过我拦停了汽车,打开车门望过来,有些小小的生气,「快点!」「哦!」我如梦初醒,把左手摊开在她跟前,「妈,给你。」她却气极了,抓住我的手腕用力一推,轻薄的白袜落到了地上。
  「哼!」便再也不搭理我,坐进前排,「砰」的一下把车门带上。
  我苦恼地把袜子捡起来继续握在手心,老老实实缩到后面去了。
  报完地方,一路上阮晴都没再说一句话,我时不时从后视镜里小心翼翼地观察两眼,她都是扭头望着窗外的姿势,侧脸倒并不是愤怒的坚硬,溟蒙的眸子里没有焦距,柔和的表情正在走神。
  车子停在离家最近的小区东门,我小声唤道:「妈,到了!」「啊!」她惊觉回神,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下意识想回头看我一眼,转到一半却生生遏制住,又恢复了生闷气的表情下了车。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着我,我这才想起钱还没给人家,有些抱歉地付了车费。
  从另一边推开门就听到阮晴站在路边不耐烦地问我:「怎么这么磨蹭?」「那个……我在给司机路费……」我尽量委婉地解释,没敢提她忘记了这件事。
  「哼……」即使清楚是自己理亏,阮晴还是一副受了委屈后的倔强模样走在前面。
  我抢前两步和她并排,用空着的右手去勾搭她的手指「妈——」她不肯搭理,底下的小手也一直躲。
  「妈——」我又肉麻地喊了一声,稍稍用力地直接握住。
  她挣了两下没挣开,便不再反抗,留在了我的掌心。
  她认命地叹口气,「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生出你专门来气我!」我毫不在意,腆着脸狗腿道:「反正我上辈子肯定是修了天大的福分,才能投胎给你当儿子……」
  没脸没皮的样子把她气笑了,拿手指使劲点了点我的额头,「真受不了你……」「嘿嘿……」终于成功把她逗笑,于是我也跟着傻笑起来。
  ……
  把买的东西放进她的房间,我盯着手中的袜子,鬼使神差地没放下来,反而带回自己的卧室,找了个空着的小盒子藏进去放到枕头底下。
  卸下包包后阮晴回房,翻了一圈装衣服的袋子却没找到被我脱掉的那只袜子,「气势汹汹」地推开门,「小坏蛋,你——」
  看见我一脸的做贼心虚后,质问的话戛然而止,「哼!」转身带上了门。
  「呼……」我庆幸地松口气。
  明知这种行为不对,十分的不正常,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刚刚如果她坚决一点,我肯定乖乖认错,可既然她没有,我也就当作无事发生。
  我在屋里听着水声哗哗,轻轻拿出被藏在衣柜最底下抽屉最里面的首饰盒,等到水声停止,脚步声进了屋,我拿起盒子背在身后,走出房间走到她背后。
  「妈,能不能把眼睛闭上?」
  她从镜子里看了几眼,我别扭的姿势让她猜到了什么,随后嘴角扬起了期待的窃笑,微微昂着下巴闭上了眼睛。
  我屏着气将盒子轻轻摆在梳妆镜前,两手从两边拿起项链,湛蓝的璀璨宝石荡漾在她胸前。
  「妈,喜欢吗?」
  听到耳边的声音,她慢慢睁开清亮的眼眸,根本不必四处搜寻,下一秒就被攫取了全部心神。
  阮晴眼中的惊讶完全隐藏不住,可爱的小嘴慢慢张成了「O 」型,盯着看了好几秒,忽然如在梦中般不自信地回过头。
  对上她满脸的不可置信和压抑不住的期盼,我满含笑意地轻轻点点头。
  「妈,这就是我一直在瞒着你的。喜不喜欢?」她激动得泪珠在眼眶里打转都顾不上,急切地握住我的手按在肩膀两边,比划欣赏自己戴上后的样子。
  看着此刻阮晴幸福得快要晕过去的表现,我觉得一切都值了。
  在酒吧里,我也曾感到无聊和厌烦,每到周末和放假,别的学生都有漫长的时间、广阔的空间肆意挥洒旺盛的精力和汗水,球场上,广场上,娱乐城,到处都充满了青春的气息,唯独我,一成不变的场景,重复的任务,孤独的等待……数百个日日夜夜的默默守候,终于在此刻绽放出绚烂夺目的光彩。
  「你……我……」
  眼眶中的泪水早已蓄不住,阮晴满脸泪痕地语无伦次,最后化为转身扑进我的怀里嚎啕大哭。
  「呜呜呜……你……你……」
  哭了一小会儿她就止住了,抬头泪眼婆娑地想问什么。
  「儿子,你……」
  我笑着打断她,「来,还没戴上试试看呢。」
  「嗯……」阮晴乖巧地坐回去,对着镜子,配合着我将项链从头顶穿过去,挂在优美雪白的后颈。
  我弯腰撑住梳妆台,将脸放进她的画框中,盯着镜子里甜甜的笑容,赞叹道:
  「真漂亮!」
  柔柔的手掌摸着我的头发,「儿子,你是……你是怎么……」语气中有一丝丝的担忧。
  「放心……」我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她,与此同时也解释清了为什么看起来我和同桌走得很近。
  说完,我和她脸贴着脸继续欣赏镜子里的盛世容颜,她的笑一刻都没消失过。
  待够了,我就要起身告辞了。
  阮晴忽然勾住我的脖子,「叭……」印了一个香吻。
  「谢谢儿子!」
  我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从很早很早的时候开始,她就再也没有表示过这样亲密的互动了。
  一时冲动后,阮晴也是有些后悔和害羞,「就当……就当妈妈给你的礼物了……而且……而且……」
  我浑浑噩噩得连怎么走出房门回到自己床上的都不知道,无意识地在床头乱摸,直到摸到刚刚放的盒子才忽然意识到,阮晴最后说的「而且」,该不会指这个吧?
  我送她一串珍贵的项链,就换来一只她穿过的袜子,另一只还在她那里?这简直让我哭笑不得。
  然而我哪知道,现在觉得不值,往后却是多么重要的信物。
  夜深,在阳台上吹完一阵凉风,透过窗帘的缝隙,阮晴竟然还未熄灯,依旧站在房间中央美美地对着镜子。
  看她臭美的样子,我忍不住打趣道:「还没看够啊?」她翻了个好看的白眼,「要你管!」不过随即露出纠结的表情。
  「怎么了?」
  她把耳钉递到我跟前,「戴这个还要打耳洞,不想弄怎么办?」「我看看。」我接过耳坠凑到她身侧,只觉阮晴的耳垂和她的唇一样,生得小巧而又多肉,总惹人想要欺负一番。
  没法再像上回趁她睡着时候那样亲上去,只好用指头轻轻捏了捏过过手瘾,「现在是没办法了,明天我去店里问问吧,应该有那种不打耳洞的,让他们拿去改改。」
  「好吧……」她恋恋不舍地放回盒子,才发现我就像只蜜蜂在周围不断打转,时不时就上去偷采两丁花蜜,不满地把我往远处赶,「去去去……」眼见她爱不释手的样子,我不管她的嫌弃将她搂住摇了摇,「这下该不生气了吧?」
  尽管嘴角已经出卖了她,她还是不肯承认,「就生气!」看她一面嘴硬一面偷乐的可爱模样,我忍不住想要凑得更近,这回却遭到实实在在的抗拒,「快回去!」
  我厚着脸皮不肯离开,「妈,看在它的份上,今晚别赶我走行不行?」她突然露出警惕的表情,「你想干嘛!」
  「空调不是特别费电嘛,我就想着能不能帮家里省省……」「别以为让我高兴了就能得寸进尺……」
  她也就是虚张声势,既然没有明言反对,我权当她同意了,迫不及待地爬上了大床。
  看着我利落的动作阮晴没好气道:「都多大了,不害臊!」我丝毫不为所动,反正被说两句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临闭眼前她还不忘告诫,「睡觉的时候老实点!」「一定!一定!」能闻到她的发香我就心满意足了。
  不得不说习惯的力量是巨大的,次日清晨醒来时两个人又抱在了一起,我惬意地感受着怀里的满足感,独属于我一人的踏实和满足。
  她扭了扭身子,呼吸乱了几个节奏,见我只是静静抱着没什么别的动作,也就不再动弹,享受这许久不曾重温的安馨时刻。
  「妈,今天带你去我一直待着的地方逛逛好不好?」「哪里?那个酒吧吗?」
  「嗯。」
  「你同桌,还有那个……」薇薇姐「?」
  我敏感地听出了一点点酸酸的味道,非但不在意,反而感到窃喜。
  一想到阮晴这么情绪化的原因,心里就止不住地开心,被人看重在乎的感觉真好。
  傍晚,阮晴精心打扮一番,特地抹了浅浅的腮粉,涂上亮晶晶的唇膏,细细的眉毛也被描得更加入画。
  再换上新买的连衣裙,穿上我为她挑选的那双浅跟凉鞋,整个人如同不知道从哪个故事里跑出来的公主,把我看得呆了。
  「还看!不认识了吗?」虽然用着嗔怪的语气,眉梢却满是喜悦,显然对于我的惊艳感到无比受用。
  「哦!等等!」我上楼把她没戴的耳坠拿下来,「正好顺路去问问。」走进买东西的地方说明来意后,有过两面之缘的销售员十分热情地给阮晴提供了两个方案,任谁看见这么美丽的人儿,都想让她变得更加完美。
  阮晴选择了看起来更潮的磁吸式,戴上一对耳坠后,终于……圆满了。
  高贵中不缺灵动和清纯,一颦一笑全都风情无限,随意的一眼差点把我的魂勾走。
  ……
  天还没黑,吧内的人三三两两地小声交谈,我调了两杯果汁,与阮晴诉说我在这里的所见所闻,最多的还是经常发生的舞池中央有人想浑水摸鱼占女孩便宜。
  「你可不能对别人耍流氓啊……」她有些担忧地叮嘱我,生怕我被带坏。
  我心想,天天都能见着你,哪里还会对别的女人多看一眼?
  「放心吧,这么长时间都过来了,以后就更不会了。」「那就好。不过……」想想也是,独自坚守两年依然未变,确实值得信任,「在家有机会你就毛手毛脚的,在外面怎么反而忍住了?」「妈,表达感情的事怎么能叫毛手毛脚呢……」这话说得,好像我天生就是个色狼似的,「虽然在这里也见识过各种美女,可一想到只能看不能摸,更不能亲亲抱抱就兴趣索然,哪像家里的,不但国色天香,最重要的是随时都能亲近。」「每次想到这里,我都恨不得飞回家,嘿嘿……」「回家干嘛?」初时不明其意,可听到我的笑声就知道不怀好意,「呸!想都不要想……」
  「总之呢,你就放心吧,只要有你在,我是肯定不会乱来的。」饮料见底,「妈,趁着人少,带你上去玩玩好不好?」看着我伸在她跟前的大掌,她不假思索地把玉手交出来,「玩什么?」「走……」
  来到舞台中央,朝着调音师那边打个手势,响起了抒情而又节奏分明的音乐。
  我牵起她的双手,「以前听你说过在部队里学过交谊舞,我在这也看过不少,今天我们试试?」
  「行吗?我都忘得差不多了……」
  「交给我了。」
  两个人都不熟练,但奈何身体协调性好,想到的动作都能似是而非地做出来,不一会儿她就在我掌中翩翩起舞,将记忆中的欢快全部展现出来。一曲终了,还有些意犹未尽。
  赞赏和掌声响起,不知何时人已经多了起来。
  其实说不上出彩,奈何男的高大俊朗,女的娇俏美丽,只要不是跳得一塌糊涂,都能称得上赏心悦目。
  这时候竟然有人跳出来向阮晴邀舞,真不知道是眼瞎还是充楞,没看到我和阮晴还有话要聊?而且那眼中一闪而逝的猥琐可真是……欠揍啊。
  阮晴从没经历过这种场合,想拒绝不知道该怎么说,刚要开口被我抢先,「滚!」
  「你……」不止他惊讶于我一上来就这么不留情面,阮晴也是有些担忧地看着我。
  「不想我揭你老底就滚远点,不止一次见过你了,回回女伴都不一样。」被人知根知底,道貌岸然的样子再也装不下去,「哼……」「妈,你以前不是跳过吗?怎么还不会拒绝了?」「那时候都用眼神交流的,只有对方点头了才一起跳,哪像现在……」我瞬间就脑补阮晴年轻时候跟一个穿着军装的大小伙子含情脉脉对视一眼,点点头,然后牵起对方的手,心里突然一阵难受,「那你以前还跟别人对上眼过?」「瞎说什么呢?没有!」
  「没有?那你怎么学的,总不能自己一个人练吧?」知道我又是不知道哪来的醋劲发作,她没好气地数落我,「就不能跟女护士凑对练习啊?你妈我手都没让外人牵过,还对上眼,对你个大头鬼!一天到晚就想这想那的……」
  「那我岂不是第一个?」一想到这我就止不住高兴和得意。
  「傻样……」尽管知道我只是因为这小小的理由而开心,可阮晴还是跟着一起傻笑起来,这种自己的点点滴滴甚至一根头发都被人视为珍宝的感觉实在太容易让人迷醉、让人习惯、让人上瘾。
  然而这时候一个慵懒的,令阮晴无比讨厌的声音响起,「小弟弟,是过来看姐姐的吗?」
  「薇薇姐!」
  「哼!」与我相反的是阮晴扭过头丝毫不想搭理她。
  我握住她的手,牵着她来到吧台,示意她坐下,准备给她露上一手,却不料旁边也坐下一个人。
  薇薇姐穿着紫色的长衫,脚上蹬着凉鞋,随意的装束表现出慵懒的气质。
  此刻阮晴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咪,而真正的大老虎只是微微打着响鼻。
  难得见到有两位绝色同台竞艳,然而只要是靠近两米以内的其他雄性,被我们仨出奇一致的眼神盯住,诡异的气氛直让人心里发毛,立马转身退开。
  我进到吧台里,洗过手,学着电影电视剧上将酒瓶酒杯耍得眼花缭乱,让阮晴眼里的闪出了好几颗小星星。
  调出一杯颜色好看的淡淡甜酒推给她,她含住吸管小小尝了一口,低头看着我的眼神却是如此的娇媚,我心中一荡差点让酒瓶脱手而出。
  看到她尝了一点点就不喝了,我竟然忘了阮晴对酒精的不耐受,有些懊恼地把剩下的全部喝完。
  「帅哥,再帮姐姐调一杯怎么样?」正当我俩「眉目传情」的时候,薇薇姐戏谑的声音响起。
  以前在这里干活时,小五哥和薇薇姐对我颇为照顾,我不好拒绝,用歉意的眼神稍稍安抚了一下阮晴,再次调制出一杯酒递给薇薇姐,只不过就没用什么酷炫的手法了。
  我走出吧台,薇薇姐坐在那头翘着腿,嘴边咬着吸管,眼神中带着一丝得意和挑衅。
  「哼……」阮晴靠过来挽着我,用鼻音回应她嘴角玩味的笑容。
  我有些头皮发麻,在女人的战争中,连一根头发都能当作武器。
  我轻轻抽出胳膊,叮嘱一句让阮晴等等,转身走到台子上。
  「接下来这首《相依为命》送给我此生最重要的人,尽管历经劫难,也有过许多误会,万幸都已经过去,约定好从此以后同生共死,不离不弃。」旁人在淡出终于只有你共我一起
  仍然自问幸福虽说有阵时为你生气
  其实以前和你互相不懂得死心塌地
  直到共你渡过多灾世纪
  即使身边世事再毫无道理与你永远亦连在一起
  你不放下我我不放下你
  我想确定每日挽住同样的手臂
  不敢早死要来陪住你我已试够别离并不很凄美
  我还如何撇下你
  ……
  穿过层层人潮,阮晴呆呆站在那里,像是第一次认识我,细数别离和誓言,不知不觉她已经走了这么远,我也走了这么远,甚至比别人一辈子的故事还要惊心动魄。
  「我们回家吧?」
  「嗯……」这次没等到我主动,阮晴直接钻进了我的臂膀下。
  回头打了声招呼,「薇薇姐,先走了!」
  「好。」她的兴致不高,准确地说,整个酒吧都为之失去了喧闹,充满回忆。
  「你怎么会这首歌?你们年轻人不都不爱这种吗?」「别人不知道,反正我挺喜欢老歌的,我还会好多,以后有空都唱给你听?」「嗯……可以……以后离不三不四的女人远点……」「那当然,一点关系都不想扯上,以前只有我们两个相依为命,以后还是一样,不会随便加个人进来的……」
  「嗯……相依为命……」
  把你当作我的命。
  薇薇姐羡慕地看着两个不离不弃的灵魂慢慢走远。
  ……
  「累死了……」阮晴换下高跟鞋就往沙发上一摊,蜷着脚不住揉搓。
  我寻思这一天活动量也不算大吧,「哪里累了?」她不停捏着脚掌,「头一回穿高跟鞋跳舞,好酸……」「妈你等着……」我迅速接了盆热水过来,「来,儿子帮你泡泡脚……」强行拉过袖珍的玉足,脱下薄薄的肉色薄袜,一手张开握住两只玉足,一手抄起热水泼上去,待她习惯了水温再慢慢放进盆中。
  「嗯——」不仅仅是因为水的温热,还因为一双大手在轻轻地来回揉捏,每个部分都被照顾到,令她发出舒适的低吟。
  阮晴闭目靠在沙发上享受半晌,「儿子,你怎么会那样……」「哪样?」
  「就是把瓶子扔来扔去……」
  「你说那个啊……」我专心给手中的艺术品做着按摩,随意说道,「有时候看到他们玩那个觉得挺帅挺酷的,就偷偷拿空酒瓶练手,后来还把瓶子里装满水来模仿,慢慢就会了两手……」
  洗着洗着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妈,还记得以前你老是不同意我给你洗脚吗?」说起来还真的没有给阮晴洗过脚,小时候广告上还有老师也都说过,可每晚她都拒绝让我服侍,说我年纪还小,她也没老,等我长大了,她才会心安理得接受我的照顾。
  阮晴的脸上泛起回忆,尽管当时生活艰苦,却是那么的充实满足,小小的屋子里面塞满了幸福。
  「那时候你端个水盆都吭哧吭哧的,哪舍得让你来……」「现在倒是可以了……」说着双手包住一只脚掌微微用力一握。
  「嗯——」与被热水包围不同,手心完全包覆的紧实透过脚掌直传到脸上,情不自禁又是悠扬的呻吟。
  见我爱不释手地反复把玩两块软玉,她没好气地催促道:「快点啦——水都凉了!」
  擦干一只放在蹲着的膝盖上,再拿出另一只,擦干后贴在掌心比对,五指微曲就从上方捏住玲珑浑圆的脚趾。
  「妈,还记得以前睡觉之前你就爱拿手比划我的脚,从只有手心长,到一拃,再到比你的整个手还长……」
  她的脸上又露出追忆,我趁热打铁,「妈,那以后每天晚上我都给你泡脚好不好?」
  「嗯——」还没反应过来的她差点就答应下来,可睁开眼看见我眼巴巴盯着她的玉足那贪恋的样子,尽管只是让我泡泡脚,却没来由一阵心慌。
  从我手中抽出,阮晴弓起足尖在我肩膀点了一下,「少来!我看你就是……就是……」
  回手按在肩膀上,瞧见近在咫尺的可爱玉足,鬼使神差地低头凑过去亲了一下。
  「啊!你干嘛!」她慌乱地缩起双腿,把一对玉足藏在身下,离得远远的不让我看见,「你怎么……怎么能……不脏吗!」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只是脑子里的想法,为什么会付诸实践了呢?不过也不觉得是多么严重的事情,只要是阮晴,怎么会觉得脏。
  我牵强地解释道:「这不都已经洗白白了吗,不脏……」「谁跟你说这个了!你……」
  她话没说完我已经端起水盆逃遁了,留下她一个人在沙发上生闷气。
  「妈,还没睡呢?」
  床头昏黄的小灯开着,阮晴躺在床上,亮晶晶的眸子正对着缓慢转动的门把手,「怎么了?」
  「对不起……」我坐到床沿有些羞愧不敢看她,「晚上我想了好长时间,最近确实不对劲,一定会认真改。」
  「没事……」
  「妈,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不会再像今天这样……」「好了,妈都知道……」她拍拍我的手示意我不用继续说下去,还把我拉上了床,「我们多久没有好好说说心里话了?」
  我听话地翻身躺在旁边,「不知道,好久了吧……妈,你还生不生气?」「生什么气?」
  「就是我……我……」我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抬头正好对上她充满笑意的眼神。
  「怎么,刚才脸皮那么厚,连妈妈的脚都敢亲,这会反倒不好意思,话都说不好了?」
  我实在没想到阮晴就这样大大方方地讲出来,可无比包容的语气让我忐忑地内心一下子安定下来。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觉得妈妈身上每个地方都好看,这双小脚还会穿着高跟鞋跳舞,再加上刚洗干净,就特别喜欢,情不自禁亲了一下。我保证绝对没有别的想法!」
  饶是她先引出来的话题,听到这也不禁有些难为情,不过还是拿出了母亲该有的姿态,没有丝毫忸怩,「你啊,其实还是那个长不大的小混蛋,就喜欢黏着妈妈……」
  「刚出生我没有奶水喂你,稍微长大了就吵着要喝奶,跟你说没有还不乐意,有段时间天天晚上睡觉都要抓着妈妈的乳房,还咬过好几次看能不能出奶……」有这一段吗?我记不起来,可此刻阮晴全身都在散发着柔和的母性光辉,让我更确信我爱她,正如儿子依恋妈妈,如果可以一辈子都这样相依为命下去,我会毫不犹豫。
  她宠溺地望着我,就像是在注视着十几年前我还在牙牙学语、嗷嗷待哺的小小样子,似乎要将所有的爱意都倾注给我,眼神里的温柔如果再多一丝,就会让我融化。
  「妈妈,我爱你。」我从不肯直接称呼她为妈妈,总觉得这是幼稚的小孩子才会喊的,可是今晚,我宁愿幼稚一回。
  「好了,乖儿子,该睡觉了。」
  下床前她顺了顺我的头发,我给她道了一声晚安。
  「妈,晚安。」
  ……
  经过昨晚的开导,似乎一切都回到了正轨。
  「雷宇,下午能出来一趟吗?」
  「咋了?」
  「我听到一个消息,可是我不知道……」同桌的语气里充满了茫然,肯定是遇到难题了。
  「没问题!」我满口答应。
  老地方,同桌坐在对面,小声说道:「薇薇姐要跟我舅舅结婚了!」「啥?」这消息可真劲爆,尤其是想到不久前偷听到的那一幕……我们同时抬头,默契地对视一眼,紧接着不自然地互相错开视线。
  「可他们把时间放到两年后……」
  「啊这……」明年我们参加高考,再过一年都上大学了。
  「怎么这么迟啊?按理说……」我心想不早就确定关系了吗,干嘛还要拖这么久。
  「我告诉你你千万别跟别人说啊!」她紧张兮兮的,又想找人倾诉又害怕不敢说的样子。
  「放心,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来都不是八卦的人。」明明店里没什么人,她还是压低声音小声解释道:「我舅舅其实喜欢我妈妈!」「啥?」我已经记不清这是我短短时间内第几次诧异了,只知道听到的消息一个比一个冲击大。
  同桌的舅舅,和同桌的妈妈,不是姐弟吗?
  巧玉看出我的疑惑,补充道:「其实,我舅舅从小是被捡来的,因为我外公外婆没儿子,就我妈妈一个女儿,老来得子没享到福就身体不好去世了。我妈把舅舅带大以后就嫁人了,结果也只生出我一个女儿,我爸……」「我爸爸和爷爷奶奶一家非常不喜欢我和我妈妈,有时候甚至还动手打人,要不是为了我,我妈早就不跟他过了……」她沉默着惆怅了一下,接着说道,「我舅舅不知道从哪知道了这件事,跑回来把我和妈妈接出来,还让他们离了婚,后来一直照顾我们……听说,舅舅还把我爸打了一顿……」「自从那次……」她指的就是偷听那天,「我就经常在家里面偷听舅舅和薇薇姐的事情,结果有天晚上听到舅舅和我妈的谈话,才知道原来舅舅他对我妈竟然……」
  「呼……」听完始末,这就能解释得通了。
  怪不得老板都三十好几了,身家这么大却始终一个人,唯一一个薇薇姐还是主动倒贴才在一起,原来……
  「雷宇,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啊!」她又紧张地叮嘱一遍。
  「放心,绝对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雷宇,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就是……就是……舅舅喜欢的是我妈妈,但最后却要和薇薇姐在一起……」「不然呢?难道你希望你舅舅和……」我嘴巴渐渐张大,怎么也合不拢,「难道你真的……」
  没想到平时有些胆小的同桌此时竟坚定地点点头,毫不动摇地看着我的眼睛,肯定道:「是的!」
  我差点拍桌子站起来,「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以!」她忽然露出悲哀的神情,「别的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妈妈这些年没有真正地为自己快乐过,除了小时候每次舅舅带我们出去玩,给我们买礼物,有给我的,也有给妈妈的,那时候她笑得真的很开心,发自内心的开心。唯一一次不高兴,是看到舅舅跟一个女孩一起,那天一整天她都不高兴,也是唯一一次对我发脾气,所以我印象特别深刻。后来,我就再也没见过舅舅身边出现别的女孩……」
  她越说越激动,「我还仔细回忆舅舅和妈妈在一起的时候,早就超出了姐姐和弟弟的范围!他们很多时候不用说话,仅凭一个眼神就能懂对方的心思,如果有人不高兴,另一个也会没有好心情,总会想方设法逗她开心;不但妈妈介意舅舅跟别的女人在一起,舅舅也不喜欢妈妈身边出现别的男人,哪怕说两句话都不乐意!」
  「有段时间我妈想自己做点小生意,有个男的老是来买东西,我妈做生意又不能把人往外推,每次只不过说两句话而已,舅舅看到了就拉着个脸,一声不吭地抽烟,还和妈妈有了矛盾,最后生意也不做了,全都依靠舅舅……」「等到我长大了,开始懂事了,舅舅也不小了,这才发现原来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机会……」
  「我还知道,从很早很早的时候,从我还没出生、妈妈还没嫁人的时候,舅舅就已经喜欢她了!我妈把舅舅一直拉扯成人所以才不好嫁出去,才这么晚生下我,舅舅想的是等自己闯出名堂了再正式告诉妈妈他的心意,本以为还有几年时间,谁想到妈妈忽然就嫁人了,还被人欺负,回来以后已经有了我。他觉得都怪他没照顾好妈妈,再加上我的缘故,一直没脸表明心迹,只是拼命地想把所有自己能得到的最好的东西都送给妈妈,等到妈妈有所察觉,已经过去太久了……」「偏偏在无能为力的时候喜欢上了你,想等到自己能下定决心时再告诉你,可最后……」不知何时,巧玉早已泪流满面,「为什么,明明都有好感,明明都互相喜欢对方,为什么终究还是错过了啊……」说完最后一句,她伏案而泣,而我则感触颇深。
  「你知道喜欢的感觉吗?」
  我望着她深红的眼圈问道:「什么喜欢的……感觉?」「就是,想跟他一直在一起,多久都不会腻,哪怕再熟悉的景色、再熟悉的环境,只要有他在身边,都会觉得不一样的好看;再普通的事情,都会变得有趣……」
  「看不见的时候就会想,他在做什么?会不会饿?会不会累?恨不得连睡觉的时候都要守在他身边才会觉得安心……」
  说这些的时候,同桌在不自知地笑着,直直的目光有些奇怪,但我却没心思去观察,因为……我也慢慢变得奇怪。
  脑子里闪过某个身影,被我迅速否决。
  不,她是我妈妈,我只是出于一个儿子对身世悲惨的母亲的保护与担心。
  我小声回道:「我……没有……」
  「是吗……」
  这是我第一次对她说假话,还好她没看出来。
  最后,我斟酌了一下,劝道:「大人们的事情,我们也做不了主,只能尽可能管好自己,少让他们操心。」
  「嗯,是的。」
  有了倾诉的对象,她不再像刚才那样多愁善感与苦闷,心情好了很多。
  「雷宇,谢谢你。」
  「不碍事。」
  一下午,我坐在书桌前,作业的进度却奇慢无比。
  晚上,「怎么了?看你坐倒以后扭来扭去,身体哪里不舒服吗?」回头望去,阮晴娴静地靠在床头,一只膝盖曲起,左手按着一本书放在上面,右手正往唇齿间塞进橘瓣,红的是唇,白的是齿,粉的是脸,橙的是橘,每一个细节都在我的眼中纤毫毕现。
  面对她清澈见底、无忧无虑的瞳孔,这才发现,在我心中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在保护她,任由她对我耍性子,对我提要求,而她似乎也习惯了被我照顾。
  母亲,一个多么神圣、伟大、包容的词汇……
  「没,有点饿了,我下去找点吃的。」
  逃到楼下,关上卫生间的门我才敢大口喘气,因为我的心中开始倾向于「喜欢」,就像指甲盖大小的石子掉落湖中溅起的水花,尽管只有那么一点点,泛起的涟漪却时刻不停。
  我告诉自己这是不对的,一点念头都是不对的,她是阮晴,她还是你的妈妈,忘记这些,跟从前一样对她。
  跟从前一样。
  把中午的牛肉热了,撕开几片生菜叶,端着上楼,她的双眼一下充满了期待。
  看到她这副样子,我除了感到好笑,还有淡淡的满足感。
  夹起一块牛肉卷进菜叶直接递到她嘴边,含进去时舌头和香唇吮过我的指尖,心脏不争气地加快了几分。
  她扬着下巴眯起眼睛细细品味着,露出一脸幸福的表情,如果是从前,我会毫不犹豫地调笑她,「大晚上的还吃,不怕长胖?」她会蛮不在乎甚至得意地顶回来,「不怕!从来都长不胖!」随后还会多要几块。
  然而此时我说不出话,我感动于她的感动,幸福于她的幸福。
  正在发呆时,她拉过我的手,抽出纸巾擦干净滴落的酱汁,我低头看着她垂落的发丝怔怔出神。
  「嘿嘿……好吃……」她重新仰起头对我傻笑,表达着开心,感谢,还有继续的期待。
  纯粹如婴孩的笑脸在我眼前骤然绽放,心神停动,我托住她的下巴抹去唇角的一丝油腻。
  她惊愕于我如此的温柔相待,我也瞬间回神,缩回手,手忙脚乱地放下筷子,「我去洗一下……」
  水流源源向下,不停冲刷触摸过嘴角、被唇舌吮过的指尖,可那种感觉始终消失不掉。
  我终于明白以前即使看见也从不理解的被他们叫做「喜欢」的酸酸甜甜的滋味,就像整个世界的美好全都化作一滴落在舌尖,忽然迸发出多彩斑斓的新奇味道,竟然是那样得令人沉迷,只想就这样永远都不醒来。
  我悚然一惊,不可能的,那是阮晴,是从小相依为命的妈妈,是……是什么呢?如果真的能够轻易戒掉,也就不会有太多人执迷不悟,虽然不知道将来会怎样,可现在我仍是啊,其中的那一个。
  阮晴,我想跟你像从前一样肆意嬉笑,我想无所谓地逗你生气,再无所谓地再把你哄好,我想无谓地牵着你的手,搂着你的腰……可我做不到……对不起……再也做不到……
  在我情窦初开的年纪,你替代了漫天繁星,深深着迷,遥不可及。
  ……
  接下来的几天,是我对这种新奇又陌生的感觉最为享受的时光,她像往常一样什么性子都表现给我看,生气,害羞,开心,满足,可只有我自己明白,一切都不一样了。
  从前,她只是一个模糊的印象,她叫阮晴,是我的妈妈,所以我爱她,保护她。
  现在,她的刁蛮,她的娇憨,她的古灵精怪,她的单纯可爱,她的温柔,她的体贴,她的美丽,她的性感,她的每一处被我放大一百倍、一千倍,每一点我都深深地喜欢。
  她不只是我的妈妈阮晴,她还有我最喜欢的每一个样子。
  我喜欢她,想和她厮守的喜欢。
  *** *** ***
  「妈,峰子快出国了,最近我想跟他多聚聚,行不行?」「当然可以,反正也放假了嘛,没事出去玩也挺好的,别一天到晚老待家里,而且就算出国了以后也要多联系。」对于我们的「铁三角」她无比支持,不仅这是我屈指可数的友谊,更因为三个家庭颇多相似之处,我们三个也是志投意合,比同龄人更自主些,凑到一起也不会有什么出格的事发生。
  我从背后轻轻环住她的细腰,「谢谢妈……」
  我想感谢她的支持、理解和信任,尽管这信任建立在我回回全班第一的基础上。
  然而这些都不需要说,因为她懂,任由我黏着她好几分钟才反手揉揉我的头发。
  「啵——」我在她脖颈上轻轻「叭」了一口,尽管不是唇和脸,她身上的任何一处地方都能令我着迷。
  引来一句笑骂,「又来!小混蛋……」
  自从那晚觉醒了某种不正常的、扭曲的意识,我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无论她在楼下、房间、厨房、阳台,甚至是浴室,我都想捕捉到她的动静,脚步声,水声,电视的响声……只要和她有一丝的关系,我都会忍不住去关注,仿佛我就要成为她。
  越不去想,念头反而更厉害地蹦出来,占据我所有的注意力,除非她去了医院,我的症状才能稍微有所缓解,然而当她回来,我又会变本加厉地去了解在这一天之中,在我关注之外,她遇到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甚至是每一次心跳和呼吸。
  我快要溺死在这种奇妙的安逸之中了。
  ……
  借着峰子出国的机会,我有意无意地错开和阮晴同时在家,每当她没去医院或者早早下班,我都用这个借口溜出门去,找峰子或去酒吧,虽然已经辞了那里的活儿,但也是有着小五哥和薇薇姐等熟人。
  更不济也会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四处走走,又或是在某个地方坐上许久。
  然而过于频繁的异样还是难免引起了阮晴的怀疑,我为逃避重新找寻了一个新的办法。
  「妈,我想报个补习班,预习一下高三。」
  她犹豫道:「儿子,没必要给自己那么大压力……」「不会,在家里都快发霉了,找点事做,开学了也能轻松一些。」《为了学习》,真是一个合适的理由。
  「好吧。」
  因为我的上进(虽然并不是最初的目的),她露出欣慰的笑容,伸手想要捏我的脸,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没有躲开。
  第二天我就开始了忙碌的学习生活,还给自己从基础题型到难题准备了一整套的作业,包括外出补课,拼命地劲头快赶上每年高考前百天誓师的高三学生了。
  饭交给她来做,我早起锻炼,上课,没课的间隙就给自己安排一堆习题,直到深夜,飞速转动的头脑一旦放松,立马倒床就睡。
  果然,我用物理的方法,让自己不再想着她。
  「儿子,陪妈妈看会电视可以吗?」
  「好!」
  心里很想,又害怕,我不知道在害怕什么。
  再次近距离地接触,明明只坐在身边,却感觉她无处不在。
  「想什么呢,广告也这么好看?」
  「啊?」
  回过神来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经放上了广告。
  「好了,你上楼看书去吧。」
  我看了下时间,才半个小时不到,「妈,我再陪你一会儿吧……」「不用,你回房吧……」
  她微笑着把我赶了出去。
  和阮晴共处一室总让我不自在,她就像无时无刻不在侵略你,深入你,让你避无可避,直到眼睛里、头脑里、心里全都充满她为止。甚至还嫌不够,拼命地往里挤,直至溢出、包围。
  我开始有意识地避开她,避免在同一间房,甚至同一个楼层,她在楼下我会很快上楼,她在楼上我就磨磨蹭蹭待在底下。
  「儿子!」
  「哎!」
  「帮妈把床上的衣服拿进来!」
  淡青色的被子上散着一件白色碎花睡裙,我拿到最里边浴室门口,本以为她会从门缝中接过去,没想到她完全打开门。
  围着浴巾裸着圆润双肩和嫩白手臂怯生生站在我面前,双手因为紧张绞在身前,尽管胸口只露出半指长的沟壑,可我知道浴巾底下究竟是多么深邃。
  我拿着睡裙呆立在门口,心里一时间翻江倒海,忘了给她。
  望着她雨过初荷般的容颜,不同于从前仅仅痴迷于她的美态,我突然想要立刻狠狠地占有她,让她独属于我一人。
  我被自己想法吓了一跳,急忙将睡裙塞过去,「妈,衣服!」说完,不敢对上她快要抬起的眸子,慌张逃回了房,靠在门后心脏还在「怦怦」剧烈地跳动。
  ……
  「我走了,以后有事可以邮件联系。」
  峰子走得匆忙,在我忙于自己的心思时,他只来得及在我们三人的小群中发条消息便离开了熟悉的环境,去往他乡。
  「保重!」
  「保重!」
  我和周警官回复道。
  我有些惆怅,再过一年,或许我跟周警官也要各奔东西了吧。
  「儿子,今天陪妈妈出去玩好不好?」她兴致冲冲地拉住我的手征求道。
  虽然是问句,但阮晴已经换好了装束,雪白的连衣裙穿在身上像一朵清新素白的小花儿,我送她的蓝色的项链和耳坠点缀着她的姿色,淡雅的妆容别具一股风情。
  我没法拒绝,也打心底生不出拒绝的念头。
  站在游乐园的门口,她迟迟没有动静。
  「妈,想什么呢?」
  「哼!」听到我的声音,她气得一扭头,「在想某个没良心的小混蛋,明明说过和好了,却故意不理人,一点都不体谅妈妈!」「我……」明知她说的某人指的肯定是我,我却百口莫辩。
  抛开某个难以启齿的原因,我心虚辩解道:「我那不是因为……因为忙嘛……」听到我明显在推脱掩饰,她怒而问道:「我重要还是你忙更重要!」问题当然只有一个答案,我赔笑道:「那一定是妈你更重要了!」我重新靠到她身边,搂住她的肩膀晃了晃,让扎着马尾的小脑袋如风中的花骨朵一般轻柔地摇摆,「不生气了好不好?今天出来玩就是要开开心心的嘛!妈,笑一个?」
  「哼!别再忘记你说的话!」她如得胜的将军,骄傲地向我「示威」。
  「好好好……」在我不断的讨饶中,她终于肯重新迈动步子。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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